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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巴达瓦右臂微屈、撷起光球,结出一道奇奥大手印来。迎着张牙舞爪的汪大成,便是徐徐按出——
“啵!”
大手印一经按出,便似凭空借来数股吉祥之力,一齐作用在汪大成双爪、头颈、胸腹上。台上荧荧绿光,身上森森鬼气,顷刻间云去雾散、冰消瓦解,再也寻不到分毫!
汪大成亦如断线风筝般,被打得倒飞而起。直到撞在一截绳索围栏上,才被反弹回来、俯身趴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灵真禅师视力渐复,双手扶着栏柱、头重脚轻地立在栈道与四方台交界处,恰好见证了丹巴达瓦一记大手印将汪大成拍飞的一幕。忍不住骇然道:“国师……这、这是什么掌法?!”
丹巴达瓦强自控住体内暴.乱的宝瓶之气,不无得意道:“掌法?禅师怕是小瞧了我密.宗!方才那千钧一击,便是胜乐金刚的‘龙象大手印’!非有天纵之资、数年之功,不足以使出那一击来……咳咳!”
灵真禅师虽不肯就服,然却无言以对。
杨朝夕与许多道门中人一样,将目光投在汪大成身上。只见他手似枯竹,脸颊干瘪,已是油尽灯枯之状。身上道袍瞬间都宽大了不少、松松垮垮盖在身上,仿佛倒毙路旁的饿殍。
杨朝夕心中五味杂陈:照说这汪大成与群道非亲非故,且之前“席位之争”时、景云观还公然挑头与群道唱反调,那景云观观主施孝仁更是险些重创公孙观主……可眼睁睁看着洛阳道门之人、被吐蕃国师一招撂倒,这等冲击与观感,委实叫人难言。
台上垂死的汪大成,早月余之前,便因儿子死在通远渠惨祸中而迁怒祆教。后便率景云观道士、提前赶到香鹿寨,阻拦挑衅恭迎圣女的祆教教众,终致大打出手。杨朝夕那时恰扮作个祆教教徒、混在教众红流中,自是将前因后果瞧了个真切。
加上通远渠惨祸时、杨朝夕亦身临险地,对当日情形再清楚不过。祆教圣法“公决善恶”“以恶制恶”虽流于激进,为人所诟病。然而当真滥杀无辜的情形、却也不多,绝大部分皆是罪有应得。想来他那孩儿、不是平素作恶颇多,便是加入了太微宫虎贲卫、助纣为虐,才落得个身死灯灭的下场。
道理虽这般,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是这世上最惨苦的事情之一。汪大成因丧子之痛、心神失控,渐以复仇为念,以至于堕入魔道,与祆教之前所为、却也脱不开干系。
便在此时,趴伏在地的汪大成、忽地身子一抽。两只胳膊缓缓曲起,撑着台面,慢慢爬起身来,竟是尚未气绝!
校场上、辕门前、长轩下,登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之声。连景云观众道士沮丧眼神中,都焕发出了希望。众人原本沉到谷底的心绪,登时又振奋起来。
杨朝夕先是眼眸一亮,旋即又昏暗下来。透过“望气术”观看到的情状,汪大成魂摇魄动,皆已残缺不全,通身上下都罩着一层青黑的死气。此时忽地起身,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果不其然!待汪大成勉强站起,那形若枯槁的脸盘上、已然面无人色。灰败且干瘪的嘴唇,颤颤蠕动了几下,似是吐出了几个音符。
纵然杨朝夕耳力颇佳,但距离既远、水流与风叶之声又十分噪乱,却也听不到半个字。情急之下,灵光一闪,忙拽了拽身旁张打油道:“张三哥,那汪大成说了什么?”
张打油自也将台上情形看了个满眼,当即便道:“汪大成问那吐蕃和尚,‘你如何破的我九幽冥爪’?”
杨朝夕登时释然。旁边方七斗几人闻言,也是默默颔首。
对面丹巴达瓦却是双眉微耸,对着汪大成合十一礼道:“善哉!我佛手段,正大光明,水火难侵,诸魔勿近!你败在我手,却也不怨。”
汪大成困惑得解,舒了口气,面上却露出解脱之色。双唇又翕动了几下,声音似较方才、更加虚弱了许多。
张打油不须杨朝夕等人再问,当即又开口“转译”道:“汪大成说,‘人皆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便学了人魔之法。谁知依旧敌不过……看来报仇无望啦’!”
丹巴达瓦却似有“他心通”一般,眸光中透出几分悲悯:“道长本有慧根,奈何错投道门。人生诸苦难免,惟佛可脱忧忿。今日同台交手,亦是天定缘法,我便赠你一偈:
六道轮回无长幼,父生子死论先后?
莫做儿奴空自苦,诸般堪破方无漏!”
汪大成听罢,竟也双掌合十、徐徐跪在台上,枯眼中淌下泪来。然眸子里、却泛起了异样明光!
只是这明光,一闪即逝。
汪大成面上神采,似潮水般迅速退去,身子也终于被“祭魂鬼阵”抽干、“嘭”然倒地。一双瞳仁散开,似无边暗夜般、渐渐归于寂静。
丹巴达瓦伫立台上,注视着生机断绝的汪大成,良久才长叹一声。虽知他三魂七魄已然散尽,依旧摇动转经筒、忏诵起《中阴闻教得度经》来:
“嗟我今入中阴,妙明净光当证。
纵有惊惶恐怖,我观之如幻境。
且能认知诸幻,皆我自识变映。
又知诸境即是,中阴幻法之影。
此中唯一大事,一心观妙明净。
喜怒诸尊现前,毫无恐怖相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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