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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势散开,虚惊一场。
杨朝夕开口第一句,却是问向洛长卿身后的刘木匠,完全将洛长卿视若无物。
洛长卿却也不计较杨朝夕刻意冷落的态度,神色如常、自顾自答道:“圣姑受伤,委实叫人萦心挂怀!我便与刘兄弟潜出北市,去寻那神医王冰。谁料我等刚将圣姑症状一讲,王神医便说无性命之忧。只是圣姑内息亏空,须寻个道功精深的乾道、以阳元之气诱引,令她体内阴元之气自生;再服食几味大补之药,计日便可复原。
我二人一想、便想到长源真人与杨少侠师徒两位,恰都是道功精深的乾道,正好可为圣姑疗伤。便老实不客气,抓了几棵百年老山参、紫灵芝、首乌之类的草药回来,正想同几位共商医治之策。”
小蛮也瞧出杨朝夕似乎不大待见洛护法,而长源真人则缩在墙角、老神在在地行功练气,对此间之事不闻不问。只得开口道:
“洛护法辛苦!方才长源真人已说了法子、与王神医所言如出一辙。杨公子早依法施为、将姑姑救醒了,现下正自行运气疗伤。恰好还缺几味补药,原本须明日找药铺去抓,谁承想才刚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来啦!咯咯咯!”
洛长卿也笑道:“那便好!这几味补药你先收起来,稍后再询圣姑、看她预备如何服用。”
杨朝夕立在一旁,微觉尴尬。洛长卿纠缠自己娘亲、固然十分可恶,可他作为祆教护法,对圣姑的一片关切与忠心,却是毋庸置疑。
想了想,只好向一旁的刘木匠抱拳又道:“刘大哥!傍晚那会儿、你们使的那个火团子,当真了得!竟叫那么多人都吃了大亏。不知到底有何门道?还请大哥解惑!”
刘木匠却是神态微滞,旋即连连摆手、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却见小蛮一个折转、闪至杨朝夕面前,笑吟吟道:“杨公子问错人啦!那个叫‘飞火流絮’,是咱们祆教的‘独门暗器’。咯咯!恰好前些日子满城飘絮、十分猖狂,惹得狗厌猫嫌,教中便有人想到了这门火攻之法。
具体而言,先以软罗白纱缝制轻囊,再以粗纱作网、捕捉柳絮,多多益善,充塞进轻囊中,便成了‘飞火流絮’。这‘暗器’既没多少斤两、又可压缩携带,所以我与洛护法便带了许多只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洛长卿与刘木匠立在边上,也是含笑点头。
杨朝夕这才恍然,便又捡起方才小蛮挣落的白布:“如此说来,这块布、便是你曾我提到过的‘火浣布’咯?”
小蛮语笑嫣然:“公子果然举一反三、一点既通!”
这时,李长源的声音、自东北角淡淡传来:“刘木匠,若贫道猜的不错,你这套铁钉打穴的暗器功夫、当是出自蜀中唐门吧?”
刘木匠面色一沉,说话竟流畅了许多:“道长此言,究竟何意?!”
窗外铅云愈沉,院中树影幽暗。
若非耳中还回荡着刘忠翼那尖细的声音、晓得他其实刚走不久,王缙还以为此时已然天色向晚,该用膳歇息了。
因刘忠翼是口传圣谕,是以并未留下尺帛片纸。想要反复咀嚼参悟、圣人是否有什么弦外之音,便非自寻纸笔默书下来不可。王缙长叹了口气,抬须沉声道:“来人!铺纸研墨……”
良久之后,王缙望着书案上摊开的空白经折,已被他写满了密密的小楷,正是方才刘忠翼口传的那道圣谕。
圣谕略长,凡一百五十四字,王缙竟过耳不忘,一字不漏默书下来。此时他双目一眨不眨,盯着圣谕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颓然坐下。圣谕之意确凿无疑,要他十日内尽快返回帝京长安,面圣述职,自省己过。
又想到元载此番骤临洛阳、不告而来,或许便是事先得了什么风声,才刻意与他保持疏远,免得引火烧身。心底登时涌起一股颓然,暗叹宦海无情、凉薄至斯!有利才聚,无利便散!
心神恍惚间,忽地瞥见雕花大榻内、那只黄澄澄的鬼工剑匣,心头登时一暖。便连愁云惨雾似的心绪,竟也消散大半。
登时丢开手中鸡距笔,甩掉足上双靴,便就榻上侧卧下来。抱起那只繁复芳香的鬼工剑匣,连锦衾也不盖,竟很快沉沉睡去。
梦中画面跳转,杂乱无序。既有少时与长兄王维凭几学书的无忧时光,也有雁塔题名、科举及第时的春风得意,更有蓟州之乱后、追随李光弼将军剿灭叛军时的刀光血雨……反而后来叛乱平息、自己节节高升的年岁,变得一片混沌、模糊不清。
不知睡了多久,忽地当空一道电光闪现,院中房内登时为之一亮。接着便是几声摐金伐鼓般的炸雷,吓得外间的侍女双手一抖,竟将茶盏打翻在地、传来突兀且清脆的响声。
王缙早已惊醒,浑身冰凉彻骨,怒而翻身坐起,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如此手脚毛躁!还不快滚进来、叫本官……”
话未说完,忽地窗外亮起一片耀目银光,几乎将整个暗沉沉的院落、都罩上了一层冷厉的银白。银光一闪而逝,隆隆不觉的雷声紧随其后,在天地间响彻。院中银杏古木枝叶狂摆,登时摇下数片黄叶来,浑似一只只没头没脑的粉蝶。
这霹雳声势之大,前所未有,旷古烁今,竟将王缙震得一时呆住,浑然忘了方才因何而起、又因何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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