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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朝夕闻言,瞳孔瞬间张大:他自然知道,师父与先皇李亨名为君臣,实则情同手足。先皇所赐之物,自非凡品;而他穿戴多年、须臾不肯离身,足见他心中感念之情。这一件“玄丝软甲”、在师父心中的分量,只怕不亚于修道长生。如今为了弟子安危、竟慷慨相赠……
一时间,他心怀激荡、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忽地双膝跪倒,接过“玄丝软甲”。语带哽咽道:“弟子、弟子定当……不辱使命!”
斗室寂静,幽光浮尘。
师父长源真人交代过三桩要事,便匆匆而别。想来,定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谋划布置。
杨朝夕已站起身来,手捧软甲,眼含泪花,呆呆地立在那,脑海里全是方才师父嘱咐的许多话语。
俗谚有云,“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可世间有几人能明白,只是修道进门这一关,若靠自己胡乱琢磨、又须多久才能无师自通?又有多少天资卓然、禀赋超绝之辈,因未遇良师,最后泯然众人、含恨而终?
杨朝夕自问生而有幸,幼时便入上清观识文断字、习武学道,更得师父长源真人垂青,收入门墙。才通晓了坐圆守静之术,学得了呼吸吐纳、行功练气之法。如今行走江湖,所依仗文武之能,又有那一件、不是道门尊长所授?
杨朝夕思潮翻涌,良久方平。却听一道熟悉的女子笑声,自耳畔泠然响起:“咯咯咯!原来小道士竟这般多愁善感。一件软甲而已,便能哭成这样。为何姑姑赠你‘潮音钟’那晚,却见你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杨朝夕本不愿理会她。奈何斗室太小,女子身上的香气瞬间便填满客房,撩得他心头微痒,不禁侧目冷声道:“师父赐甲,是为我安危着想;晓暮姑娘赠钟,却是要窥人心中隐私。如何能相提并论?”
柳晓暮闻言,又是咯咯咯一阵轻笑,半晌方止住道:“小道士有理,姑姑心悦诚服!只是,你可知你师父如何寻到此处?”
杨朝夕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躲入乞儿帮后,便再未与城中相熟之人联络。便是对那个辞官的肖湛、心中也存了一丝提防之意,并不曾暴露自己藏身之所。难道是覃清、覃明?抑或是小蛮?可这三人既不认识师父、近来又足不出户,如何能令师父知晓自己行踪?且老丐龙在田在那“左杨右柳、前花后酒”附近、依坊曲而设的阵法,寻常人也决计寻不到门庭……
杨朝夕忽地一拍脑袋,指着柳晓暮道:“难道是你邀我师父来此?”
柳晓暮登时摆出一副傲然之姿:“孺子可教也!”
杨朝夕微愠道:“你又要搞什么算计?连我师父也要牵扯进来?!”
柳晓暮却装作楚楚可怜道:“杨少侠可冤枉奴家了。奴家不过夜间去神都苑游逛,便撞上你那‘处心积虑’的师父,说要摆一桌和头酒、再寻到个中间人,好叫我祆教与那太微宫讲和。奴家只与你相熟,便举荐了你做这‘中间人’。你师父自然满口答应,我才一路留下暗记、引他过来。”
杨朝夕见她这般,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小道错怪你了……晓暮姑娘可不必如此,小道听着、浑身都不自在了。”
柳晓暮凤眸一翻,略显媚态:“呵!杨少侠不正喜欢这般娇滴滴、软糯糯的女子么?那个什么琴(覃)师妹、箫(肖)大侠的,不也正对少侠脾胃?”
杨朝夕闻言一惊:“柳晓暮!你怎地又跟踪我?!”
柳晓暮浑不在意道:“我与那龙帮主既立了赌约,自然要跟过去瞧瞧、你们是如何济贫救困的。谁知你搂草打兔子,还与那肖武侯惺惺惜惺惺、不打不相识。唉!行走江湖,又何须这般造作……”
杨朝夕已有些怒意:“那你一不敲门、二不叩窗,便钻到我房中来,又是何故!”
柳晓暮秀眉一扬,当即答道:“为讨公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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