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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趁着现在距离安歇还有两个时辰,王爷抓紧时间吧。”秦绾笑眯眯地推着他坐下,还贴心地连笔墨都摆好了,随即自顾走人了。
李暄无奈地笑了笑,先拿起了江阳城的战报来看。
虽然不是所有的都是今天必须要看完的东西,但战报——很显然必须看完。
明天要召集众将议事,总不能连情况都没摸清楚,想必冷卓然那里也有一大叠。
这一夜,原本注定就是个不眠夜。
第二天一大早,李暄就召集江阳城中众将议事去了,而秦绾则是忙着正午换俘的事。反正,只派一人而已,江州军只需要紧守城头就足够了。
经过几天的治疗,谭永皓虽然还没完全痊愈,依旧拖着两条鼻涕,但至少已经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只不过,他看着沈醉疏的眼神简直像是比看见了鬼还恐惧。
要知道,那天他被扔下冰窟,也不是立刻就失去知觉的,他清楚地看见了,就是这个人,居然跟着他跳进河里,却不往上游,而是抓着他往更深处的河底去,然后,他就昏过去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是被水鬼拖下去淹死的!
正午,阳光普照,就算是冬日,也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远远的,从北燕军营方向过来两人两马。
城墙上的人看得清楚,陈巍是被反绑着双臂骑在马上的,马缰则是被风衍烈拉着。看上去,虽然有些狼狈,但精神却还好,显然这五天里兀牙不但不敢虐待他,反而还得好好养着。
不到十天,冷峻的青年丝毫看不出曾经重伤的模样。
两人在一箭之地停下了马,风衍烈眯着眼睛看了看,用内力把话送上了城头:“按照约定,请江阳城上把人送出来吧。”
“稍等。”秦绾扬声答道。
没一会儿工夫,厚重的城门打开了一条仅供一人出入的缝隙,随时都可以合拢。
沈醉疏押着谭永皓步行走出来,以他的身手,带着一个病恹恹的纨绔子弟,根本不需要绳索。
风衍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抬头道:“王妃,还请顾公子出来见一见。”
秦绾一愣,不觉一声低笑:“倒是个够仔细的人。”
虽然两边都派人搜查过这一带,按理不可能有埋伏,可江阳城有三个高手在,风衍烈当然要确保三人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至于昨晚东华的摄政王到了江阳,而且听说摄政王的武功不逊于王妃,可要是堂堂摄政王能沦落到亲自来埋伏,他就认栽了!
顾宁一眼不发地走到秦绾身后,让城下看个仔细。
埋伏人这种事,秦绾当然不是做不出来,兵不厌诈嘛,战争中讲信誉就是傻了,当然,前提是做得到。
风衍烈武功好,尤其他常年独自出没于荒原大漠,更有一种野性般的直觉,普通的埋伏根本瞒不过他的耳目,徒然贻笑大方。
清楚地看到秦绾和顾宁都在城墙上,风衍烈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人上,缓缓地开口道:“一直未曾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沈醉疏在距离他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笑眯眯地一推谭永皓,“交换俘虏而已,跟我是谁没什么相干,来吧。”
风衍烈虽然对这个不知名的高手有很深的戒备,但人家摆明了不想通名道姓,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说道:“一二三,让人质一起走如何?”
“行。”沈醉疏没有意义。
陈巍反绑着双臂,平衡性不佳,不过他毕竟是个武将,而谭永皓还在风寒中,脚步虚浮,状况只有更糟糕的。
最重要的是,陈巍能忍,而谭永皓忍不了。
“一。”风衍烈将陈巍带下马。
“二。”沈醉疏脸上依旧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三!”两个人质顿时向着对面狂奔过去。
“趴下!”沈醉疏忽的一声大喝。
狂奔中要如何“趴下”?但陈巍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经验丰富无比,只是稍稍一愣,顿时一个前扑,摔在地上后,迅速打了个滚,人已经到了沈醉疏身后,一连串的动作,哪怕他双臂不能动、身上还有伤,依旧做得流畅自如。
几乎与此同时,沈醉疏一扬手,一篷梅花针银光闪耀,直奔谭永皓后心而去。
这种情况下要杀人,自然是暗器比较好用,而选择梅花针,沈醉疏也是有想法的。比起飞刀之类的武器,细如牛毛的针虽然更难用,不过距离不远,针入体的伤势,就算当时没死,后续也极难医治——细针进入血管的话,可是会随着血液移动的,一旦扎进心脏,还是个死,同样能造成谭家和温家的内讧。
当然,要是刚刚陈巍没这么一扑,梅花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卑鄙!”风衍烈又惊又怒,飞扑上来。
他不是没想过东华会想杀了谭永皓,可至少要等换俘完成,哪想到毫无准备的陈巍只听到“趴下”两个字,就能配合得这么好,瞬间为沈醉疏让开了视野。
“叮叮叮!一阵密集的声响不断响起。
幸好风衍烈的银枪足够长,在手中一旋转起来,范围又广,正好就是银针之类轻巧暗器的克星。不过,针实在太多了,他也出了一身冷汗,同样的情况若是重来一次,他决不能保证依旧能挡下所有的针!然而,这一下用力过度,还是让他肩膀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你敢说你没想过?不过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沈醉疏一声嗤笑,也不管还在地上没起来的陈巍,就向风衍烈扑过去。
“你!”风衍烈气得脸色发白。
这种“反正你也会做不如我先做了”的理由,简直无赖!
“别回头,直接回城!”沈醉疏喝道。
陈巍翻身爬起来,闻言,顾不得想办法解开绳子,撒腿就向城门口跑,背上也被冷汗浸透了。
摄政王妃不但要救他,还不想把人质还给北燕,但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保全性命,不拖后腿!
风衍烈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根羽箭,也不用弓,用腕力甩了出去。
陈巍一边跑,听到身后尖锐的风声,下意识地就要回头去看。
“不要回头!”沈醉疏来不及阻止,一抬手,直接将自己的玄铁箫掷了出去。
“当!”玄铁箫撞落羽箭,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随即长箫斜斜地插进地面小半截,而羽箭则断成了两截。
“沈、醉、疏。”风衍烈一字一顿地道。
虽然是第三次交手,不过之前他一直没有见到沈醉疏使用武器,但这把铁箫本就很有名,在这个范围内,自然很容易猜得出来。
一箭之地,距离城门口并不远,这一下失败,他再想杀陈巍就几乎不可能了。那么,他至少要把谭永皓安全地带回去才行。
“上马!”风衍烈喝道,“先走!”
他用的是和沈醉疏一样的办法,他们两人武功差距不大,短时间内更难分出胜负,第一下失了手,之后缠住了,就不会再有机会去杀人了。
谭永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了马匹,生死关头,就算是个废物,也爆发出了强大的潜力,居然被他爬上马背。
沈醉疏皱了皱眉,不进反退,抬手又是一把梅花针。
这一下简直比刚才还突兀,空手面对使用长兵器的对手,居然还往后退!而且,他究竟带了多少暗器?
风衍烈一咬牙,拦在马前,然而,银枪舞动中,肩膀上猛地一阵剧痛,顿时就露出了破绽。
“闪开!”沈醉疏低声道。
如非必要,他并不想杀了风衍烈,毕竟高手难得,他一个活不了几年的人了,也不是没有惜才之心。
风衍烈眼神一沉,身体不动,银枪顽强地打落大部分银针,最后几根因为伤痛慢了一拍而从破绽中穿了过去的,他实在是来不及再格挡了,一咬牙,直接拿自己的左手去拦。
“嗤——”细针直接没入他的左臂。
沈醉疏也楞了一下,眼神有几分复杂。
这个男人,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沈醉疏自问,如果要他保护陈巍,他也能做到,可谭永皓……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废物,甚至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连个好人都说不上,为了这种人渣牺牲自己,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这么伟大。
然而,因为风衍烈的这一挡,谭永皓已经抓起马缰,疯狂地踢着马腹,往北燕军营狂奔而去。
风衍烈毫不犹豫地在另一匹马上用枪尖刺了一下,马儿负痛,顿时一声长嘶,跟着跑了。
“……”沈醉疏的眼神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北燕多马,选出来的都是千里良驹,如今又抢了先,要他仅凭轻功去追,肯定是追不上的,所以干脆把另一匹马也放跑了?连他抢马去追的可能性都堵死了。但是,重点是,风衍烈自己不想活了吗?
用谭永皓换风衍烈,这买卖北燕做得不亏本吗?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不太想杀啊……
反正是追不上,沈醉疏一副伤脑筋的模样,站在原地没动。
秦绾也没说非要杀了谭永皓,毕竟风衍烈也不是庸手,而且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决绝。
他尽力了就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换俘已经尘埃落定,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两个去交换俘虏的人是不是准备接着打的时候,异变突起。
刚刚逃得性命的谭永皓还来不及欢呼,甚至,他才刚刚看见北燕的营门,看见焦急等待的兀牙和温誉,看见那一道生门,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视线却越来越高。
飞起来了?可是……那个骑在马上的身体分明是自己啊!
兀牙等人脸上欣喜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惊恐和愤怒。
却见路边唯一一颗孤零零存在的大树上,亮起一道剑芒,虽然是白天,却仿佛比日轮更耀眼,一剑,划破天空。
鲜血飞溅中,一颗头颅高高飞起,马匹驮着无头的尸体继续往前跑,一直跑到营门前才停了下来。
“噗!”惯性让尸体从马上栽下来,刚好摔在兀牙脚下。
“果然,还是需要本公子出马来收尾嘛。”一身黑色衣裳的俊美青年一手抓住空中的头颅,翩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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