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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瞅着楚瑜,便忍不住奇道:“您也觉得这事儿实在匪夷所思,惊世骇俗罢?”
楚瑜那是心有戚戚焉,听着这故事产生了点儿代入感。
听着这位玉面毒仙的性情邪性,偏执,她就想起自己屋里头那仙儿——
暗道,她的白白青春期犯二起来的邪性只会比玉面毒仙多,不会少的罢?
不说看他十多年前干的那些折腾得整个武林和海路鸡飞狗跳的事迹,就说如今他那乖戾性情,还是她日日捧在手心里哄着、宠爱着、顺毛撸着,也才算是乖巧。
但若是他真泛起糊涂来,手段只会更狠辣和决绝。
“话说,后来唐门怎么样了,还有那位凌冰仙子后来如何了?”楚瑜继续哄刀疤脸说下去。
刀疤脸想了想,只道:“玉面毒仙雷霆手段,他天赋又高,是唐家里头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分明了各种暗器和毒物,只有他自己能掌控,唐门里血流成河,老一辈的几乎都被他杀光了,便都只能暗自消停了下来,所以他倒是霸占了他的小师叔好些年,但凌冰仙子唐云嘛……。”
自然是内心纠结又痛苦,她感慨于唐墨天对她的一片痴情,却又是个寻常女子,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事情。
唐墨天和她差了十岁,生得这般好看,原本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师侄,待他多几分看顾,亦师亦友亦姐的身份。
震惊过后,她原本是打算劝一劝唐墨天的,哪里能想到唐墨天早不耐烦这些礼仪规矩,心性早就邪性了,忍耐了那么多年,见如今心上人已在手心里,径自按倒就霸王硬上弓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两人关系瞬间僵到冰点。
凌冰仙子唐云是想过死的,可她纵然不在乎她那虚名丈夫的生死,却不得不在乎自己稚儿的性命,自然不敢违逆于唐墨天,却再不对唐墨天露出一点温柔真意来。
唐墨天得了人,却得不到深爱之人,哪里肯罢休,他也不是个有耐心等唐云回心转意的。
再磋磨下去,还有多少年的盼头能相守?
于是,他除了将唐云关在自己院落里当成禁脔一般厮磨,两人互相死折磨之外,天天不是变着法子处置门内反对他暴行之人,就是琢磨各种药物,打算给唐云洗脑。
结果还真让他弄出来了,硬给唐云一口药灌了下去。
唐云醒来的时候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唐墨天温柔小意给她洗脑得她真以为自己只有十七八岁,毕竟镜子里的凌冰仙子容貌看起来确实也只有十七八岁,看着竟比唐墨天还要小。
于是和唐墨天过了差不多十年和美日子,恩爱非常,日日由着他恣意胡来。
唐墨天馋了那么多年的心上人终于到手了,人和心都是他的,他自然不能放过,恨不得将唐云天天带在裤腰带上,想怎么享用就怎么享用。
于是懵懵懂懂的凌冰仙子唐云第二年就给这位心狠手辣的玉面毒仙也生了个大胖小子。
唐墨天雷霆手段下去,暴戾血腥地将师叔师伯一辈杀了个干净,能耐点的师兄弟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唐门里再无人敢和他对着干,更不要说去唐云面前说点什么真相,还得在满月酒上强颜欢笑地祝贺。
但是面上服了,心中未必臣服。
一朝隐忍不发,只是勾践之类,卧薪尝胆罢了。
唐墨天的弱点就是凌冰仙子唐云,唐云生辰那日,唐墨天舒心日子过久了,就放松了警惕,筵席之上他们的孩子忽然中毒暴毙,唐墨天那般天才人物都救不回来。
凶手却坦然出现,竟是唐云当年与前夫之子。
唐墨天自是红了眼要杀了对方,谁曾想他手中残酷暗器一出,却都没入了唐云身上,把唐云纤细的娇躯打成了个筛子。
原来唐云竟不知什么时候想起了种种过往,以命救下自己原出的第一个孩子。
唐墨天一天之内亲子惨死,自己又亲手错杀了所爱,多年辛苦谋划,一朝土崩瓦解,黄粱一梦,他彻底地崩溃了,近乎癫狂。
但唐门上下谋划这日已久,竭力而动,围攻唐墨天。
玉面毒仙再厉害到底只是一个人,失心失德,哪里能抵挡得过满门上下联手算计,终究还是——
“死了?”楚瑜很是感慨。
刀疤脸却道:“啧,总归对外说是死了,但属下的老子娘说还有一个说法是——失踪。”
楚瑜一愣,忽然有点感慨:“死了也好,失踪也好,总归这位玉面毒仙的一梦黄粱也是到头了,痛失所爱,他是那种痴情种子,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刀疤点点头,却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嘀咕:“这大丈夫在世,何患无妻,竟这般小家子气,好歹是唐家二少爷,唐家堂堂的掌门,真乃一位枭雄人物,竟败在这儿女情长上。”
楚瑜闻言,只心不在焉地笑笑,也不多言。
她听着那凌冰仙子唐云的倒霉人生,心情很复杂。
同为女人,她听着都揪心。
尤其是唐墨天对唐云做的下那些事儿,着实也不知是该骂他,还是该可怜他。
给了唐云十年幸福人生,却毁了她平淡的一生,不得善终。
若是自家房里那只傲娇又乖戾的猫儿……
楚瑜瞬间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头疼地揉太阳穴。
娘哟喂——
她可不想沦落到唐云
她可不想沦落到唐云那般身不由己的荒唐境地。
嗯,应该……不会吧?
她叹气儿,只觉得自己有点背。
如果不是霍家姐妹乱说话,难道她这是好端端养只可爱漂亮的猫猫,养个可爱的弟弟一般的大宝贝,还真给养歪了?
她晃晃头,心不在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灌了下去,辣嘴得她哈了半天气,干脆不想了——
总归她和唐云不一样的,她目前又没婚没嫁的,唯一真意动了的那位公子爷还敌友难分,她都狠狠心地说了狠话。
不管是出于她自己的利益考量,还是别的什么,她都站在了曜司的队伍里,选了自家的猫儿。
所以自己家那位大仙儿应该不会黑化,日后的事儿,日后再想罢。
楚瑜有点鸵鸟心态——
毕竟如果是琴三爷那个冷心冷肺的大魔神,她作死了手段都搞不死他,那也是要赶紧谋划着跑路隐匿一辈子的。
但是如果是她自己放在心里疼宠的大仙儿,哪怕他又娇又作人,让她割舍,还真是——舍不得。
既然是不会马上发生的事儿,她还是先顾着眼前的正紧事情——
找出唐门叛徒,拿解药,如果可能把唐家堡手上那份藏海图和廉亲王的藏海图下落找到,更是皆大欢喜。
如果一切都如楚瑜盘算,那么也许她还真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这世间事都是这般顺畅如人心意,又哪里生出“意外”二字来?
不过此时,倒是楚瑜继续给刀疤脸打听:“这是也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人物大约都入土,飞灰湮灭了,那最近这些年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没有?”
唐门遭此等大劫,损失了多少精英,想来如果不是唐家堡的存在提供了特殊庇护,估计也是要被江湖上的仇家血洗一回了。
但这等惊心动魄的事情也过了那么多年,和现在的唐门被屠灭的困局又有什么牵连呢?
刀疤脸想了想,摇摇头:“属下离开唐镇久了,确实不太知道附近的传闻,不若您探听一二?”
楚瑜听了不少八卦和故事,听的时候很感兴趣,但如今细细想起来,却似乎没甚大关联的。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用了。”
说罢,她就起身上楼,正巧看见封逸站在走廊上,她便对封逸道:“逸哥儿,你有没有听到这些年唐门还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么?”
问刀疤脸,不如问封逸。
封逸是个天生的耳报神,过目不忘,就算不是此地人,耳目之灵通,绝非常人所能及。
说话间,楚瑜便引着封逸到自己房间坐下了,给他倒了一杯茶。
封逸接过茶,想了想,果然含笑道:“大小姐是想看看唐家发生过什么事情来寻线索么,林林总总细碎之事不具一道,但捡要紧特别点的便有两样事情,一是唐门的掌门将要传位给第八十代掌门;二是先掌门的孙女唐家大小姐唐飞烟要成亲嫁的是唐门新一辈的出挑弟子唐如雪,出事的当日正是她大婚第二日,所以死伤无算。”
当然死伤无算,又是掌门交位,又是唐家大小姐当婚,几乎外地分舵的要紧人物都会来贺喜罢?
这一回,真是死绝了。
楚瑜一听,就觉得头皮有点麻痹:“又是新旧交接之际么,唐门的每每出事,总是在掌门交接之时……是巧合么?”
封逸挑眉,看着楚瑜道:“看来大小姐已经听过五十余年前发生的事情了罢?”
楚瑜一愣,看着封逸一脸了然的样子,她便笑了笑,大眼儿弯弯:“看来逸哥儿真是百晓生,也听了那传说罢了?”
封逸颔首:“正是,大小姐大概不知道那被砍下头颅挂在门上的唐家掌门,就是当年凌冰仙子唐云的长子。”
楚瑜目瞪口呆:“啊……还没死啊?”
她想想,才发现这故事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玉面毒仙唐墨天被狙杀时,唐云长子估计也就是十来岁的少年,活到如今是个古稀老人,也正常。
毕竟和老金那老头儿关系那般好的,也得是个老头儿才说得过去。
楚瑜看见封逸那好笑的目光,她干咳几声:“那什么,我是有些惊讶唏嘘……。”
“是该唏嘘的,时光里的惊心动魄,笑泪悲喜都化作后人的饭后故事。”封逸淡淡地道,随后又道。
楚瑜闻言,微微颦眉:“那位未来的掌门人也死了么,难道真是那玉面毒仙来寻仇了?”
若是细算年龄,唐墨天至少也是八九十岁的人了,这年代活到这个年龄几乎就是老神仙了,地方官府都要上奏朝廷表吉瑞之兆的。
就算唐墨天是江湖人,但他那样极爱极恨之人,在爱子与心爱之人暴毙之后,怎么能有平和的心境活得这么长?
就算他真活下来了,何须隐忍到此时才发作?
封逸听了楚瑜的分析,便颔首道:“没错,唐门所有堂主以上的人都死绝了,包括新任掌门。每个人的尸首都找到了,也许唐门惨案与五十余年前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您想的这些事情可能性,金大姑姑那已经排查过了。”
楚瑜叹勒一声,微微蹙眉:“好吧,我只是想自己心里有数。”
金大姑姑这等仔细谨慎有筹谋,耳目遍天下的老辣之人,自然会点查所有线索。
但是……
…
“总归我们明日傍晚还是走一趟唐家堡。”楚瑜还是道。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还是要去现场看一看。
封逸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也没有打算劝她了,只起了身要告退。
楚瑜送他到了门口,却见封逸忽然转身,风轻云淡地看着她道:“皇天后土,人生在世,譬如蜉蝣,譬如朝露,朝生夕死者不知何其多也,然人间红尘多少爱恨情仇皆随白骨一副做尘土,何其憾也,唯本心惬意为重,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小姐珍重。”
楚瑜一愣,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封逸说这般禅意的机锋之语是何等用意。
但她虽然是个混迹市井里头的出身,但并非蠢物,又兼前生眼界不同,只瞬间一琢磨,瞬间就瞬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窘非常。
她知道封逸的意思了……
他居然也看出了她如今的处境和当年的凌冰仙子有点,那么一点点的相近么?
居然连逸哥儿都看出来了?
他这是在变相劝她,如果她喜欢琴笙,就不要在意世俗人言,免得一生遗憾。
但若是不喜欢,也当早作决断,莫要引起祸事。
楚瑜看着封逸就要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嘀咕:“搞什么……逸哥儿不是不喜欢那猫儿么?”
居然为白白说话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却不想,封逸忽然脚步一停,又淡然道:“小生依旧不喜欢凶悍之妖神魔兽,此生却愿忧大小姐之忧,而已。”
他话说得并不客气,然“而已”二字清淡,却又似带着一点叹息,悄然消散在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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