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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冬夜,寒风刮着树枝嘎嘎地响,祠堂堂屋里面焐着红亮的炭火,暖烘烘地,穿着厚军大衣裹着被窝,并不冷。 在陌生的环境中,他还是无法入睡,屋子里有陈年的腐味,还有跳蚤,全身很痒,老鼠吱吱地叫声,起初是窜出几只,东游西逛地,一会儿功夫,这里有两只一尺来长的鼠吱吱在打架,那里呼啦啦一队鼠在开小火车。乡下老鼠相当猖獗,它们在房梁上玩高空杂技,在墙壁上玩壁虎游墙的绝顶轻功,在吊扇上玩推磨,在电灯上玩荡秋千……它们也不怕陈抟老爷子如雷的鼾声,仿佛那鼾声在给他们示警,只要鼾声在,他们尽可以放胆玩;这鼾声就是他们的鼓点。
古老的祠堂瓦楞在响,会不会走动着一只猫?因为老鼠嚯啦啦一声东窜西逃,马上销声匿迹。“叭”一声,院子里有什么东西扔下!那声音很清脆,不像是猫,猫走路不会有动静!
有贼!韩宝来心揪紧了,但他拿不准,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是猫踩倒了什么东西。
韩宝来蹑手蹑脚起身,钻出厚厚的棉被,虽然穿着军大衣,室内炭火暖烘烘地,但他还是打了几个冷颤,这么冷手冷脚的日子,还会有贼吗?
韩宝来可能也尿急,顺便看看鱼的动静。他先开了一条门缝——哗一声巨大的水响,,不会是他惊起天井中的鱼乱跳吧?
月光如水,照得天井一片明亮,虽然蒙着绊网子,但水光还是清亮一片。堂屋大门离天庭起码还有二十来步,隔着前庭、隔着台阶,怎么会惊动鱼呢?韩宝来没有打开堂屋的门,先看看动静再说。他是有脑筋的人,即使有贼,捉贼要捉赃,他不能冒失地跑出来,要是有同伙的话,他一介书生怎么打得过乡下常年做体力活的人?他捉贼不行,反而要遭毒手。要是真有贼,他只有叫醒陈抟老爷子,听说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拳脚功夫没有落下,几个年轻后生仔拢不了他的身,老游击队员出身,上过真正的战场,打过鬼子,对付几个小毛贼,那是笑谈,再说还有一杆猎枪,打一枪吓得要吓死他。韩宝来心里盘算着。
水静下来的时候,真有窸窣解网结的声音。过了半晌,鱼再一次集体跳水,水声很响,老爷子还是鼾声如雷。有条大鱼跳出了网子,在走廊噼叭噼叭响!有一个黑影扑上去,死劲摁住大鱼,可是大鱼的劲太足,竟然将黑影掀翻在地。这个黑影身材瘦小!显然不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小香河精壮男人没有一个留在家里,家里微薄的收入,哪里够全家的开销?
韩宝来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女贼!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这么寒冷的天气,不好好捂被窝,趁着月黑风高摸进来偷鱼,真是吃了豹子胆了!韩宝来看她跟一条小牛犊一般大小的黑头大嘴鲶鱼较劲,大鲶鱼不时将她掀翻在地,她按住大鲶鱼,大鲶鱼也不是好惹的主,乱拱乱翘,三下两下把她甩翻。那女子毫无畏惧,再次扑上来,直扳它的腮壳,控制它的头部——莫非是她?不会吧。看她身量,看这架势,八九不离十,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韩宝来深为叹息,当面是人背地里是鬼啊,韩宝来对她不由有点失望。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捞上来的鱼,可能真舍不得全部卖掉,弄条回家打个牙祭、尝个鲜,也是人之常情吧。
看她娇小的身影,不屈服的个性,绝对是她!你看她体重不够,按不死大鲶鱼,大鲶鱼一滚翻,反而滚倒了她身上,在她身上摆来摆去;她翻身而起,死抠住它的腮就是不放手!这是大鲶鱼唯一的软肋,手法与白天在泥浆斗大鲶鱼的手法何其相似。
大鲶鱼此时体能充沛,力道极猛,再次将她滚翻,用尾巴乱拍乱甩、头乱甩乱拱、身体左右翻滚,它可不是善类,凶猛异常,但她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想从她的手中挣脱,没门。她是有备而来,准备了绳子,套住鱼腮,然后猛拽绳子,牵着它滑动。她发髻散了,掠一掠飘动的发瀑,如释重负地拖着鱼走。
冷不防,有个人一把搂住她,韩宝来不敢搂上面,知道她是个女人,她搂腹部,腹部没有什么禁区。
那女人惊叫了一声:“韩村官!”
韩宝来也大吃一惊,不是蛮婆吴小凤!他本来想羞一羞她,让她改掉贪婪的坏毛病;可是他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他打着点滴,是村医刘艳梅在给他输液,躺椅前围着一帮妇女,嘁嘁喳喳,惊叫声不断:“韩村官,能动了!”
“韩村官,你说话呀!”
“你怎么看着我们傻笑,不说话呀?”
“韩村官,你终于醒了, 你可吓死我了!”贺玉娥主任一直在给掐虎口,还有人在给他泡脚,他想欠起身看看是谁,头还昏沉沉地。
吴小凤羽绒衣脱了,脸涨红,微汗,估计是她嘴对嘴给他进行人工呼吸,她的肺活量好,估计是她出力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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