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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忆带着两份文件回到83年,心满意足。

一份是天涯岛振兴计划书,一份是生产队大灶去年全年的财务报表。

他给邱大年留了一百万,天涯岛现在挺多工作正在开展,这都需要钱。

比如收拾农田,要把这些荒芜多年的农田给收拾好,他们得雇佣农民来干活。

这方面邱大年也给他做了调研。

23年代的农民以中老年为主:

年轻人没有从事散装农业的了,而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得照顾家庭不愿意来海岛干活,愿意上岛屿干活的是老人。

六十岁以上的农民。

不过这些农民都是舞弄土地的好把式,有经验、能吃苦、工资低,不用缴纳社保,一天一百二到一百五的工资就能招募到一大批人。

王忆对邱大年的工作相当满意。

这家伙或许没有什么商业头脑、什么管理才干,但做事很细,王忆让他来管理个小团队没有问题。

西北风连刮了三天,倒春寒突如其来,温度变化挺剧烈,导致翁州城乡地区出现了一场流行性感冒。

王忆这边便走不开了,一天到晚在诊所里开感冒药。

等到这场西北风停下,1983年迎来了新的节气,春分。

到了这时节,东海的南风日盛,倒春寒被压制,风轻日光暖,春雨润万物,至此春天就彻底来了。

白昼从这一天开始日渐拉长,海风开始带上温柔的暖意,海水变为璀璨的湛蓝。

外岛的好时光来了。

天涯岛一切发展越来越踏上正轨,83年的春意不光体现在山上海里,也体现在生产队中。

社队企业多个项目都开始扩张规模,资金在队集体账户里和社会上流通起来。

每天天涯岛都要对外采购好些物资,煤炭、柴油自不消说,面粉、白糖、菜油等也开始采买。

徐进步给他们的社队企业办了个‘活跃民营经济市场氛围’的资质,然后他们每月可以定量采买一些物资,不必再凭票供应,只要由供销公司统一开票即可。

砖窑厂源源不断生产砖头,山顶的教学楼四周开始出现小楼。

居民楼已经要提上日程了……

罐头厂也源源不断的生产出罐头,王向红办下了食品厂所需证件,王忆用烫印机和打印机进行结合,给罐头加装包装纸。

更多的社员被征召进社队企业里。

现在生产队没有多少闲置人员了。

娃娃们上学,劳动力出工,一些还能干得动的老人则进社队企业做点轻快活,赚个半劳力、轻劳力的工分。

春天的天涯岛,一派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王忆隔三差五跟着出海赶春汛,渔船橹改机之后机动性大增,作业能力也大增。

以往春汛还要撒网捕捞,今年多数上锚张网,展开张网捕捞。

这种锚张网作业能力强大,它呈方锥形,有的网口有框架有的有桁杆装置,以桁杆和沉石来扩张网口,让渔网张开大嘴。

网子的网衣则是由网具和网囊构成的,整体长度不一,网口拉直了,长度从二三十米到上百米都有,网衣总长也是从五六米到二十五六米不等。

改革开放的政策影响越来越大,他们开船出海,海上隔三差五就能碰到一艘船,到了晚上开船回家,能看到海面上密密麻麻有船灯闪烁!

25号出海的时候,他们遇到的渔船更多,越往深水区行驶碰到的越是大船、机动船。

王祥海起初还认识船老大们,慢慢的所见到的人就陌生了,听到的口音也不熟悉了。

王忆说道:“这是外省的渔船来捕鱼了。”

王祥海点点头:“是,看来外省发展的比咱们还要好,你们看他们这些大渔船,咱们翁州本地能见到几艘?”

王东虎不服气的抹了把嘴巴,说:“咱们是江南,自古以来的富庶之地……”

“行了行了,你还躺在古代的功劳簿上不起来了?”王祥海打断他的话,“现在是新中国、新时代,讲的是当下。”

“领袖同志怎么说来着?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王忆说道:“海叔其实你也是妄自菲薄了,咱们现在碰到的大渔船并不能代表外省的经济发展水平,这叫幸存者偏差——”

“呃,简单说吧,就是外省也有大渔船也有小渔船,只不过小渔船他们来不了这么远的东海,所以咱们看到的都是大渔船。”

王东虎见王忆帮自己说话,便得意的点头。

跟随出海的刘红梅回头笑道:“你点个屁的头,看看今年这海上的情况,咱们更得感谢王老师了。”

“不是王老师给咱们带来这些机动船,不是让咱们可以往深海里跑,咱们能知道现在外地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这话是事实。

王祥海感叹道:“是啊,时间才一年,往前倒退一年,王老师刚来的时候,咱队里连一艘机动船都没有,甚至当时想都不敢想!”

“要是王老师不回来,那咱岛上得到什么时候才有机动船?才能扔掉祖祖辈辈的木橹子呢?”

王忆谦逊摆手。

这里只有他知道,如果没有自己改变历史进程,天涯岛的未来会是多么悲观。

现在海上船用的都是锚流底张网,一艘船可以用多张网。

这种情况下就比较危险了,渔船或许相距还有段距离,但鱼网可能就靠在一起了,这样会造成渔网纠缠的麻烦。

锚张网都是用乙纶网线编结的,结实耐用,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渔网纠缠在一起很难将它们分开。

石红心在开船,她小心翼翼的开船离开周围渔船的航道,避免出现剐蹭的麻烦。

王忆看着外面一艘艘的船说道:“看得出来春天来了,大家伙都很忙碌啊,农民忙着春耕,咱渔民也在忙着春捕。”

王祥海说道:“很正常,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何况老话说了,正月捕鱼闹花灯,二月捕鱼步步紧,三月捕鱼迎旺汛。所以你看现在是二月里,鱼群把咱们步步紧逼,现在不忙活,到了三月迎来旺汛的时候干瞪眼!”

探鱼仪上出现小黄鱼的踪影。

春季是小黄鱼旺发渔汛期,他们此次出海就是奔着小黄鱼来的。

看到小黄鱼的鱼群现身了,王祥海出去指挥各渔船开始撒网作战。

张网就是为了对付小黄鱼的。

天涯二号上的渔网网口纲长度接近三十米,上口纲结缚于桁杆两端,下口纲两端装沉石,网口四角的叉纲通过转环与锚纲连接。

这时候碰到鱼群要下网了,渔民们操纵桁杆置于右舷甲板上,沉石置于船首甲板上,网具和纲索置于中部甲板。

石红心操作渔船的船首顶流行驶,王祥海号令渔民们抛出木碇。

沉石从左舷抛出,带动渔网开始落入海里。

另有人操作放出锚纲,将叉纲通过转环和锚纲进行连接,也把其他属具与网具连接,然后依次放网进入海里。

如此一来,一张渔网便顺畅进入海里。

王祥海在船上喊道:“都注意着点、注意着电,尽量把网放得离船远一些啊,今天潮流不大但挺急的,小心把渔网给压进船底下去。”

接下来渔船就开始追逐鱼群,将它们网入渔网里。

换句话说就是,跑的没有我快的,都得进我网里来。

张网一般是一天两网,上午一网下午一网。

于是到了中午头先吃饭,西里呼噜快速解决一顿饭,王祥海又指挥人手开始起网。

张网起网的时候要先捞起浮标绳,将它拉到桁杆这里,这样渔民们使劲就能拉上网口。

然后还要解去叉纲,再靠机器的力量拉上网身和网囊,此时鱼就在网囊里了。

主要是漂亮的小黄鱼。

就跟大黄鱼一样,白天捕捞的小黄鱼不如夜间那般金灿灿的美观,可小黄鱼是上好的海鲜,在北方京津一带有‘小鲜’之称。

看到这么些小黄鱼上船,社员们还是兴高采烈。

不过等到所有网囊收回来了,大家伙就不那么兴高采烈了。

因为有人合计了一下,他们出海耗费柴油可不少,折合下来捕捞的小黄鱼不算多。

王东虎上去踢了一脚,踢起一只海龟回到海里,悻悻地说:“草,现在小黄鱼咋这么少了?忙活这么一通,还有探鱼仪这样的先进机器,结果才这么点鱼?这有多少?”

刘红梅估算了一下重量,说道:“能有个三五百斤吧。”

大家伙一听,心态都有些炸裂。

船上的老人猛抽烟,说道:“世道不行了,海里渔获少了,我记得五几年的时候咱们小黄鱼捕捞的多,那时候摇橹撒网一下子也能有个一二百斤。”

“我记得很清楚,57年,57年咱翁州渔场曾出小黄鱼三万吨,受到了国家的表扬。”王祥海说道。

刘红梅撇撇嘴说道:“现在咱们全国渔场合计起来还能出三万吨的小黄鱼吗?”

王忆说道:“够呛了,不过咱也别怨谁,以前敲罟作业,现在都用小眼渔网。”

“而敲罟作业把冬季洄游来产卵的母鱼给一网打尽了,这小眼渔网又把春天回来长大的小鱼给一网打尽了,哪里还有鱼让它们去扩大族群啊?”

现在各省市过来作业的鱼群,都是奔着小黄鱼来的。

听到王忆的话,许多人沉默了。

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渔民靠捕鱼为生,他们很有可持续发展的意识,奈何现实就在眼前,捕捞不到鱼便没法给老人治病给孩子交学杂费给家里添置新物件,甚至会吃不饱饭。

这种情况下还在乎未来吗?

即使有些人在乎,问题是在这里捕捞的人太多渔船也太多,其他的人和船在乎吗?

除非国家制定法律,否则靠道德、靠眼光、靠自己是约束不了渔民们的手段的。

这时候王东虎就说了:“王老师,咱好歹用的还是张网,网眼还不小,水花岛那帮狗熊玩意儿才狠呢,他们用胡子网!”

胡子网是粘网的俗名,这网确实狠,它也算是属于张网的一种,却是三层网套在一起,收起来的时候网线密集的就像人的大胡子。

但使用胡子网也不违法,只是但凡有点良心有点眼光的人就知道不能用这网来对付鱼虾,它太狠了,不给子孙后代留东西。

所以众人便愤愤的骂了起来。

一边骂一边收拾渔获。

小黄鱼装箱,另外渔网里杂七杂八的还有许多其他的渔获。

章鱼乌贼、白虾对虾基围虾、海鲈鱼梭鱼大黄鱼鲳鱼还有带鱼。

王忆最后甚至还发现了几个大牡蛎。

海蛎子。

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他捡起这些生蚝,脸上露出了微笑。

王东虎看到后说道:“王老师真有意思,就爱吃一些边角料的东西。”

生蚝在九十年代之前跟皮皮虾一样,都属于外岛渔民看不上眼的东西。

这东西绵软可口,问题是壳太重了,肉太少了,城里人不爱买!

再一个碳烤生蚝的神仙吃法还没有在人民群众之间流传开来,即使流传开了,现在谁家有闲心思去收拾一碗蒜蓉放入生蚝里烤着吃?

最重要的是,牡蛎是男人加油站这回事跟中医关系不大,这个‘自古以来’真是欧洲人盛传它能给男人带来大补。

比如拿破仑就说,生蚝是征服敌人和女人最好的武器。

还有18世纪享誉欧洲的大情圣贾科莫·卡萨诺瓦,他最爱的情趣游戏就是醉卧浴室里吃着摆在情人胸脯下的50只牡蛎。

而这些说法现在还没有传入大陆,得等着港台的小资电影电视剧传进来后,相关说法才会盛行。

现在捣鼓牡蛎去23年也很有利润空间,问题是王忆闲得蛋疼了,才会捣鼓这种一斤牡蛎八两壳的东西。

他就是收集起这些牡蛎自己吃。

这下子可没人说他要滋补身体了。

王祥海帮他收集牡蛎。

以前队里有时候赶海也会弄一些牡蛎回来,王忆会加上蒜蓉粉丝烤着吃,他是民兵队一员,跟着吃过,对那鲜美滋味记忆犹新。

张网不适合捕捞牡蛎,这些都是不知道怎么零散刮进来的。

王祥海看看四周,说:“王老师,你真想吃蛎蝗,那咱们从这里向东南开,换个小船,开个十来分钟就能到石丘海。”

“石丘海是一大片的海底丘陵,有很多礁石,那里各种蛤蜊贝类的都有,蛎蝗有的是,淡菜有的是,你喜欢的那个西施舌也能找到。”

“西施舌不好找。”石红心摇摇头,“石丘海那片现在有人专门找西施舌、文蛤、响螺、旺螺等等,反正这两年那片有不少人过去。”

王忆说道:“能弄到牡蛎就行。”

石红心笑道:“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石丘海就它和淡菜最多了。”

第二次的张网下海,接下来只要比对着探鱼仪在海里转圈圈就行。

王祥海留下坐镇,让王东虎和刘红梅陪同王忆去石丘海。

他们换乘一艘小机动船,在海面上一路颠簸奔驰向东南方。

途中遇到两艘船在吵架,刘红梅不听他们说什么就知道双方为什么争吵:“肯定是张网缠在一起了,这下子好了,他们麻烦了。”

王东虎探头看,说道:“不一定,有一艘船是张网,还有一艘船是捕虾双拖网,应该是来捕捞红虾的。”

王忆说道:“我看着最近咱们生产队就有不少红虾上岸,怎么了,又开始晒虾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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