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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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谎言

埋首案牍的杨峥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是的，几乎。当杨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意外发现靠着走廊的第一间办公室依旧亮着灯——那是人力资源经理罗皓的办公室。刚刚在心里面感叹了下罗皓这人除了公私分明还有勤奋这个有点，然后杨峥透过透明玻璃看到了罗皓那双警惕的盯着自己的双眼。一秒钟后他有些恍然……这家伙是在防着自己卷了公司的财物走人么？看来这家伙真是跟自己卯上了。

朝着瞪眼的罗皓微笑了下，杨峥不慌不忙地将几份挑出来的重点文件装进文件夹，夹在腋下不疾不徐地走了。路过罗皓办公室的时候，罗皓用右手食指、中指先是比了比自己的双眼，然后又指了指路过的杨峥。那意思是：小子，我盯着你呢，给我小心点！

“有意思。”杨峥呲呲牙嘟囔了一嘴。他觉着他跟罗皓两个人之间正在进行一场必须分出胜负的战争。十七年的人生里，杨峥从来都不是个好勇斗狠之徒，但面对挑衅他从来没有回避过。所以他立刻下定跟罗皓卯上的决心。“看谁耗得过谁！”

第二天杨峥早晨九点准时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认真地阅读资料，然后试着打了几个电话。但中午的时候这小子就不见了踪影。这让人事经理罗皓一下午心情都不错，他认为杨峥是放弃了，灰溜溜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滚蛋了。让罗皓郁闷的是，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几乎踩着下班铃声，那个满脸挂着欠揍的微笑的家伙走进了公司，然后理所应当地坐在了办公桌前忙碌起来。罗皓懊恼地揉着脑袋这才想起来，杨峥签的合同很特殊，特殊到这家伙可以随时缺席而不用请假——不拿薪水不坐班，这很公平。

一直到大楼的保安上来催，如同钉子扎在座位上的杨峥才不疾不徐地离开。杨峥不走，罗皓就不能走。连续两天拖到晚上九点半封楼才走，罗皓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当第三天杨峥踩着下班铃声用轻快的脚步踏入公司门禁的时候，罗皓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以至于女友打电话抱怨的时候，罗皓用近乎咆哮的方式吼着：“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我绝不会退缩！分手？随你的便吧！”

罗皓是愤怒的，却又干劲十足。没错，他跟杨峥卯上了。他打算一直耗到底，直到杨峥这个小虾米变成笑柄。他气势十足地侧头打量，结果发现杨峥的办公桌是空的。就连电脑跟台灯都关了。跟着就听玻璃门有节奏地敲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完了的杨峥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罗经理忙着呢？”

“这关你什么事？”罗皓语气不善。

杨峥耸耸肩：“随便问问而已……好吧，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

罗皓疑惑地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电子钟，时针指向七点五十分，然后他不自觉地问：“这就走了？才不到八点……”

杨峥狡黠地笑着眨眨眼：“当然，该做的已经做完了。而且不论我工作到几点都没有加班费……那么，再见，罗经理。”

罗皓愣愣地盯着杨峥的背影发呆，直到杨峥消失在电梯里，他才猛然惊醒：“这个混蛋！”因为他突然想起就在三分钟前，他刚刚跟空姐女友咆哮了一通，似乎还提到了分手……

与此同时，电梯里的杨峥也给罗皓打了个标签：“一个被过量荷尔蒙左右大脑的笨蛋。”

站在透明电梯间里，觉着自己又胜一局的杨峥对着透明钢化玻璃外璀璨的夜景笑得很开心。事实上前两天杨峥的确陷入了与人事经理罗皓的较劲中。但就在一个小时前杨峥突然醒悟过来：“我为什么要按照对手设计好的戏码演？这太愚蠢了！”斗气一般的相互消耗，只适用于两个重量级差不多的对头。很明显，这不适用于杨峥与罗皓。二者之间的差距很明显，这一点单单从经济收入上就能看出来。而中学历史课本上那些经典战例告诉杨峥一个真理，面对过于强大的对手只能选择出奇制胜。怎么出奇杨峥还没想到，但肯定不能跟着对手的节奏走。

所以半小时前就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忙的杨峥，果断地收拾东西走人。只留下人事经理罗皓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气急败坏。

当然，这三天杨峥并没有陷于与罗皓的斗气中而忘了其他。在那个刚进公司没多久的牙箍妹的帮助下，他大量地阅读了文案资料，选出了几家重点客户。下午离开公司他也没闲着，为了了解潜在客户的喜好，这小子甚至跟踪一个客户去了趟隔着海峡的煤岛。

这一切并非徒劳无益，起码杨峥现在理清了思路。智威从事的策划很杂，就如同其他小公司一样，小到超市促销，大到品牌推广和电视广告，总之只要赚钱就走。杨峥选中的几家潜在客户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客户，他们的情况很相似。投放在电视频道的广告最少已经一年时间了，观众对他们的广告严重审美疲劳。这些公司也发现了问题，正在谋求新的广告公司进行合作。

智威也曾经尝试着与这些公司接触过，甚至为其中的两家提供了策划方案。问题是这些大客户的胃口很刁，智威提供的策划创意显然不能让对方满意，于是合作就此搁浅。

杨峥选中这些大客户的理由很简单。前期接触已经有人替他做了，他不需要为此再费什么口舌。而且大客户很大方，一旦合作成功，拿着特殊合同的杨峥立刻就会脱贫。几家大客户的喜好、生活习惯乃至性情已经了然于胸，杨峥要做的很简单：想出一个符合对方胃口的策划创意。

乘坐便捷的城市地铁，回到了出租屋的杨峥开始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冥思苦想。他将从前看到就恶心的电视广告在眼前过了一遍，试图找出自己能用到的素材。然后随着隔壁准时响起了喘息声，杨峥眼前的景象不受控制地变成了让人面红耳赤的爱情动作片。

发现自己没法集中注意力的杨峥懊恼地坐起来，狠狠地砸了几下墙壁：“你们就不能休息一天嘛？”

喘息的声音顿了顿，然后一个尖锐的女声用生涩的汉语回骂过来：“听墙角手淫去吧，不收你费了，混蛋！”然后喘息声愈发猛烈起来……

“真该死！”杨峥在对方生猛的话语中败下阵来。然后他尝试了下用被子蒙住头，但这一点用也没有。六月末的北京很炎热，只蒙了两分钟杨峥就出了一头的汗。而且薄薄的毯子完全阻挡不住隔壁发起的声波攻势。

“真该死！”坐起身，他重复了两分钟前抱怨的话。思索了片刻，他决定出去走走。时间很紧迫，今天已经是周五了，五天后房租就会到期，而他口袋里的钱甚至都不能支持到五天后。所以他必须尽快想出一个美妙的创意，用以拉拢到一单大买卖。

二十分钟之后，穿戴整齐的杨峥坐在了一家咖啡店设置的露天席位中，暗暗咬着牙花了五块钱点了一杯黑咖啡。他为购买价值一顿午餐的黑咖啡找到了足够多的理由。首先他走累了；其次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他很困，脑子有些不清醒，需要一杯咖啡提神；最后……咖啡店的女招待的确很养眼。

穿着店员装的女招待身材高挑，脸上带着鲜明的混血特征，一头栗色的长发垂顺在背脊，透过小衫显露出的那一对饱满更是让刚刚听了墙角的杨峥很是痴迷。

饱饱地看了女招待一通，杨峥终于收回了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十七岁的少年一边小口抿着苦涩的黑咖啡，一边蹙着眉头思索着。他回忆了几个客户的信息，然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喜牌啤酒上。因为喜牌啤酒已经足足两年没换过广告了，这比其他大客户要更久。

而且信任的喜牌市场运作总监是个三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更有干劲，也更有魄力。这样的人会更看重策划创意本身，而不是其背后公司的实力。

杨峥昨天看过喜牌啤酒这几年投放的广告。这家百年老字号的啤酒商一直选用足球或者橄榄球明星做代言人，拍摄的广告谈不上有创意，只是单纯地依靠球星的人气。但球星代言是一把双刃剑，一旦代言的球星人气滑落，势必会严重影响到品牌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