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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杆上了套筒式刺刀的火铳,长度不过一丈,和一般的格斗短矛长度差不多。
火铳铳身不及矛杆光滑、平值,分量又明显重许多,所以,单人格斗时,上了刺刀的火铳并不是好的格斗兵器。
但成千上万的火铳兵,在三段射之后,端着刺刀发动惊涛骇浪般的冲锋时,无人可挡。
见识过三段射威力的周兵,大部分当场阵亡,亦或是身负重伤,倒地呻吟,无法将威力告诉后面。
后排的周兵,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却看见前方突然空了:大量同袍倒下,满是鲜血。
随后,浓烟中寒光闪烁,无数楚兵呼喊着“杀!”,端着“短矛”冲了过来。
仿佛黑夜里的猛兽,踩着无数人的尸体,浑身沐浴着阵亡者的鲜血,露出锋利的爪牙,向他们扑来。
周兵们的战斗意志,被满地的尸体,以及呼喊着冲锋的敌人击溃,刚和楚兵接触,瞬间就被打崩。
无数人扔下手中兵器,掉头就跑。
前沿的兵往后跑,反推着后方的兵一起跑,惊恐如同涟漪般向后扩散,偌大军阵逐渐崩溃。
跑得慢的人,被楚兵追上,胸膛被刺透,哀嚎着倒下,其他人见状跑得更快。
呼喊声,哭喊声,如同雨天的雨声般不断响起,溃散的周兵为了逃命,开始相互推搡、践踏,而发动刺刀冲锋的楚兵,却渐渐放慢脚步。
一度散乱的冲锋阵型,随着敌军的溃散,开始有意识的重整。
冲得太靠前的队伍,听到号令,向后收缩。
跑得较慢的队伍,加快步伐,和其他队伍对齐。
横阵再次成型,分成前后数道,各队伍维持着小跑速度,以数道相对平直的直线,紧跟着溃兵,平推过去。
冲锋依旧在继续,虽然速度慢了些,却是以不可反抗的威压之势,压着溃兵倒卷其后军,迫使越来越多的人溃逃。
此为骑兵战术“倒卷珠帘”战术的步兵版本,不是以直接杀伤为目的,而是迫使溃兵裹挟更多的兵溃逃,以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效果很不错,楚兵以不占优势的兵力,全线击溃、追击周兵。
追着追着,距离后方越来越远,出现了明显的空档。
空档出现了,潜伏已久的狼群,忽然发力,从侧翼扑向追逐猎物的猎人。
这是另一波周军骑兵,抓住机会投入作战,他们目睹了前军骑兵冲击敌阵、却消失于烟雾、火光中的惨状,也目睹了己方步阵崩溃的败局。
却高声呼喊着,驾驭坐骑,向对方身后露出的巨大破绽疾驰而去。
这破绽,竟然没有骑兵遮挡,因为骑兵还没完成渡河。
敌军渡河,步兵可以快速跨越壕沟、障碍,但骑兵并没有做到,所以,这些楚兵并没有足够的骑兵护着侧翼。
在侧翼没有可靠保护的情况下,纯粹的步阵还敢和后方拉开这么大距离,将硕大的后背展露无疑。
这在合格的骑兵将领看来,就是己方扭转战局的巨大良机。
机会稍纵即逝,从长安西侧迂回的周军骑兵,很快分成数股,由战场西侧斜插,直奔东南面楚军军阵侧翼。
他们的出现,已经被楚军注意到。
号角声中,向南追击的楚军横阵放慢速度、停下,然后快速变阵:
原本就分为前后数道直线的大阵,两端开始“闭合”,由几道平行线,闭合为一个个空心长条矩形。
随后,这长达数里的矩形,中间多个位置“裂开”,随后由一个大矩形,分裂为数个小矩形,即空心方阵。
变阵的速度很快,当周军骑兵开始全力冲锋的时候,变阵完毕的一个个空心方阵里,火铳兵已经端起火铳。
本来是后队的他们,一直没有开火,所以冲锋时,是斜端火铳,跟在后面推进。
现在,曾经的前军队伍在后,他们则变成前军、直面敌军,默默等着开火的命令。
命令未下,敌骑越来越近,在五十步左右距离上就开始放箭。
箭矢横飞,落入人群,“笃、笃、笃”的声音中,火铳兵们中箭。
因为他们身上穿着板甲,戴着铁面,所以即便被箭射中,许多人也安然无恙。
但也有倒霉者中箭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敌骑越来越近,不断放箭,火铳兵们持铳瞄准,却没有开火,因为命令未下。
二十步距离左右,骑射的周骑轻微转向,从一个个空心方阵前略过,并没有弃弓持矛、直接撞入阵中。
与此同时,楚军的一个个方阵里,也没有一声铳响。
第一拨骑兵略过,紧随而来的骑兵,手持马槊、长矛,对准这些沉默的方阵,奋力冲锋。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火铳兵端着火铳的手开始颤抖,既是因为害怕、紧张,也是因为累。
火铳本身分量不轻,毕竟那么长一根铁管,必然比木棍重。
前端又上了刺刀,所以重心前移,平端的时候,手很容易累。
但即便再累,他们也不敢放下火铳,也不敢擅自开火,因为没有命令,谁也不许射击。
面对呼啸而来的敌骑,他们确实害怕,但对军法的恐惧,压过任何恐惧。
敌骑忽然转向,又从阵前略过:面对严阵以待的步阵,哪怕并没有如林长矛,骑兵也不会轻易直冲,而是不断试探。
第二拨骑兵略过,随后冲过来第三拨。
却是马群,不是骑兵。
身材矮小、瘦弱的马,是马群的主要成员,楚军方阵里,军官们见着如此情景,只觉头皮发麻:敌人这是要用劣马开路啊!!
马群在左右两侧骑兵的裹挟下,向着楚军方阵群西北角(最外沿)斜着扑来,距离越来越近。
事已至此,楚军没有别的选择,随着一声声令下,当面楚军空心方阵爆发出火光和浓烟。
火铳齐射,射倒一大片马,而倒下的马匹,又绊倒后面的马。
尘土大作,硝烟弥漫,冲锋的马群伤亡惨重,残余的马惊慌失措,纷纷转向,四散跑开。
然而地面依旧在颤抖,马蹄声密集如潮水,越来越近。
发射完毕的火铳兵,双眼透过烟雾弥漫,看见溃散马群后面,有无数高大的黑影陆续出现。
黑影越来越多,密集如墙。
他们渐渐看清了,那是人、马俱甲的具装甲骑,尾随群马而来。
当群马吸引了方阵的齐射火力后,这些如同铁塔般的具装甲骑,露出獠牙。
手中原本竖着握持的马槊,很快放平,身披重甲的周军骑兵,高举马槊过肩,锋利、修长的槊头,对准前方目标。
胯下强壮的坐骑全力奔跑,如潮的具装甲骑,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那些单薄的楚军空心方阵。
对于火铳兵而言,面对如此凶猛的骑兵冲锋,他们手中那没有装填弹药的火铳,即便上了刺刀,也是比短矛还垃圾的兵器。
没有长矛、没有骑兵掩护的步阵,又没有火炮的保护,面对骑兵的冲锋,就只有死。
死亡的恐惧,让火铳兵们脑袋一片空白,而长期训练之下的条件反射,让他们听到命令后,下意识蹲下,将火铳斜着对前。
用自己和手中那连短矛都不如的火铳,构成一个个肉身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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