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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尼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若是一个凡人,她只会去向上帝祈祷,或是认为自己生了病,但对于一个女巫来说,她彻夜不眠,并且警告了她身边的几位教团成员——仿佛是为了证明她的不安,她放出的渡鸦和蛇都没有回到她身边,此时万籁俱寂,只有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店家的招牌轻轻晃动,用来连接它与支撑杆的地方沙沙作响,她拉起裙子,探出身去,一滴露水滴落在她的头上,她反射性地擦拭了一下,一股腥臭的味儿顿时从她碰触到的地方蔓延开来。
那时一只死在了檐角上的死老鼠。
巫师们不会畏惧老鼠,他们自己都有将老鼠当做宠物的,但一只死去的老鼠,往往意味着可怕的瘟疫,黑死病是女巫们也不得不忌惮的东西,马尼特诅咒了一声,伸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却发现那股青黑的痕迹根本擦不掉,她低喘了一声,冲回房间里,将手伸到壁炉里,一边大声念诵咒语,火焰跳跃着,灼烧着她的手掌——现在并不是点燃壁炉的时候,但马尼特在心觉异样的时候,就设法在自己的房间里点起了火——凡人们时常用火刑来处死女巫,但真正的女巫不但不害怕火焰,而且还经常使用到火焰——火焰是祛除许多邪恶法术必须的元素,她一边反复地烤着自己的手掌,一边抽出胸前的一枚螺角,大声地对里面叫喊:“起来!快起来!有敌人!”
波西米亚女巫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她们才起身,就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笛子声。
在凡人们的传说中,曾有一个吹笛手,来到鼠疫横行的城市里,告诉人们说,他能够驱除成灾的鼠群,为此市长和议员们和他商定了一个可观的价码,于是他在晚上吹起笛子,所有的老鼠倾巢而出,紧紧地跟随着他,他一路走到河边,停下脚步,但老鼠们都跳下河去死了,目睹了这一景象的市民们又是惊讶,又是侥幸,因为这些来老鼠不可能再回来了额,所以他们不愿意付给吹笛手这笔酬劳,吹笛手很生气,他离开了城市,在人们的嗤笑中——到了第二天的晚上,他就又吹起笛子,这次跟着笛子跑出来的全都是城市里的孩子,他们跟着吹笛手,走到了人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一个瘸腿的孩子因为跟不上队伍而被抛下。
这个故事是真实的,那个吹笛手也是一个著名的黑巫师,和博斯一样,他也极其擅长和喜好玩弄人心,明明凭借着他的手段,只要略作惩戒,警告,那些市民们就会掏出他们口袋里最后一枚铜币,但比起钱财,他更愿意看到人们骨肉分离,后悔莫及——这些孩子的结局,只要是做了父母的人,只怕都不会忍心去听。
这个法术后来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黑死病蔓延,作为罪魁祸首的老鼠也成为了教会们瞩目的目标,巫师们就收起了这样的手段,但就在今晚,它们又出现了,先是一两只,眼睛晶亮的小东西,拖着长长的尾巴,竖起身体,耳朵立着,像是在倾听着什么动人的乐曲,接着,是数十只,成百上千只,而这些只是从城镇里钻出来的,而更多的鼠群正浩浩荡荡地从更远处飞奔而来。
马尼特伸手一拉扫帚,就从窗口飞了出去,她看到街道上挤满了黑压压的老鼠,看着就令人浑身打颤,远处一个婴儿正在嚎啕,紧接着就变成了妇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马尼特做了几个手势,她身边的女巫就飞一般地冲了出去——她的飞行工具是一口巨大的铁锅,这也是女巫们经常使用的交通工具之一,比扫帚更稳妥,但目标也更大,但在这种事情,铁锅反而比扫帚好,因为那些老鼠正如潮水一般地攀上了墙面,窗棂,门柱,向着女巫们跳过来,急促升高的铁锅外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它们的力气是那么地大,几乎把自己撞成了肉饼。
几只老鼠甚至差点咬住了马尼特的裙摆,她拉着扫帚往上冲,而后和其他几个女巫一起向着四面八方搜索,想要找到那个吹笛子的人,但她们不但没能找到,还遇到了几个骑乘着梦魇的巫师,他们施放的火焰、冰冻或是尖刺让女巫们从空中坠落,其中就有那个骑乘铁锅的女巫,马尼特看着她被鼠群吞噬,不由得痛苦地流下了眼泪——只是她还哦记得自己的职责:“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她喊道:“告诉姐妹们,我们得离开,这些是黑巫师!”
残余的女巫们立刻调转方向,奔往滑铁卢小镇,这里原本静谧而黑暗,现在却彻底地混乱了起来——鼠群完全吞没了每一幢建筑物,人类用来抵抗同类与野兽的木门挡不住老鼠锋利的牙齿,伴随着令心悸的嚓嚓声,不一会儿坚实的大门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人们在仓促之间,用油脂、木片和织物燃起一道火墙阻挡老鼠的进攻,但这些可恶的东西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危险,它们毫不畏惧地冲上前,火焰灼烧着它们的毛发和身体,着火的老鼠就像是一团长了脚的火焰那样拼命地往人们的身上扑,即便它们倒在地上,火堆也被它们打散了,减弱的火势得以翻滚着的鼠群碾压过去,人类一退再退,他们推翻了酒桶,桌椅,烧掉了楼梯——这倒是大大减缓了鼠群的攻势,毕竟老鼠没法跳到那么高,但房间里旋即传出了高亢的叫声,因为有老鼠正从烟囱下来,它们从没有生火的壁炉里钻出来,幸而这时候并不是每座建筑物,每个房间都有壁炉,在付出了血肉的代价后,人们龟缩在被严密封堵起来的几个房间里,痛苦而绝望的喘息着。
滑铁卢小镇里的人,除了原先的居民之外,就是布鲁塞尔的妇孺,还有的就是在战斗中受伤的法国士兵,他们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国王的仁慈,但现在看起来,这反而变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您知道……”在看到女巫们匆匆回到城镇,鼠群也终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后,吹笛手放下了笛子,对身边的耶罗米尼斯.博斯说:“我们正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先生,巫师们已经有一千年没有再参与到凡人们的战争去了。”
“虽然我可以用一些愚蠢的话来搪塞你,”博斯用那张鲁本斯的脸说:“但你应该说,我们正在做与梅林一样的事情。”
“那么谁是亚瑟王?利奥波德一世?”
“他还没这样的魄力,他甚至不会承认他雇佣了我们。”博斯说:“倒是那位国王,如果不是过于贪婪,巴黎倒是一个不错的栖身之所,不过现在我们就不必多说了,我们终究还是佛兰德尔的巫师,若是我们继续袖手旁观,单看凡人的国王,卡洛斯二世或是利奥波德一世,我们都只能看着这里变作法国的一个省市,至于它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看看洛林个阿尔萨斯你就知道了,那些可怜的人,他们驱赶出自己的家园,流离失所,忍饥挨饿,难道你也要看着佛兰德尔的民众陷入这样的困境吗?”
“当然不。”吹笛手说,此时,另外几个巫师也回到了他们身边,但除了依然保有着一点谨慎和良知的吹笛手,这些黑巫师们都是看佣金和其他特殊的报酬(祭品和实验材料)才会受利奥波德一世的雇佣,博斯无需与他们多费口舌。
“你们看到那些女巫了吗?”博斯问:“听说是法国的国王招揽了她们?是作为女巫,还是作为chang妇?”
“这无关紧要,”一个巫师说:“看来她们并没有想要和我们战斗的意思。”
“她们有怎样的意思我一点也不关心,”另一个巫师说:“但很明显,我们可以有一份额外的酬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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