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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谙内情的人早已改变了对伊娃女士的态度,在严格执行萨利克法的法兰西,女性的地位完全取自于男性,在未婚的时候人们看她的父亲或是兄弟,结婚后人们看她的丈夫,虽然在路易十四即位后,为了提升女性的地位做了不少事情,但这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里,被称为某某公爵夫人,某某伯爵夫人,又与女爵不同,简单地说,女爵的爵位是国王恩赐给她本人的,也有一片小小的封地,这些是可以被当做嫁妆带入夫家,然后留给自己的儿子的,具体可见原先的埃力诺女爵与布列塔尼的安娜女爵。
不过伊娃的头衔虽然是弗尔内女爵(弗尔内就是她父亲所在的城镇),但领地却在格罗宁根的一处临海荒地,那里被命名为新弗尔内。
诸位大概还没有忘记,大公主伊丽莎白带到瑞典去的就有属于格罗宁根的一处领地,那里现在有瑞典与法国的联合驻军,来扼住丹麦的咽喉,新弗尔内虽然又荒凉又狭小,但与伊丽莎白公主的领地遥相呼应,一旦大郡主或是大公主那里出现什么令人不想看到的坏事,她们至少有一处退身之地。
弗尔内女爵的皮肤在经过巴黎与凡尔赛的乳脂滋养后,呈现出一种漂亮的蜂蜜色——她并不如其他的外省女性那样用紫茉莉籽粉与小麦粉将自己刷白,实话说那样并不好看,但这意味着你愿意屈从于宫廷的游戏规则,而不是视而不见或是置若罔闻。
这也是凡尔赛的人愈发看不惯伊娃女士的原因,但现在有了国王的这道旨意,她很快就会变得炙手可热的。
“我对这倒没什么兴趣。”伊娃说:“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新鲜,但翻来覆去,他们似乎也只有这点花样,还不如杰克或是让。”
“你说的是你的亡夫,还有让.巴尔吧。”大郡主说:“我还以为您会憎恨你的丈夫呢。”
“当他被挂在城墙上的时候,我就心平气和了。”伊娃拍着手说道:“还能怎么样呢,我并不觉得往他的屁股里插根木杆更能让我宽慰,他虽然不爱我,但我爱过他,既然如此,还是让他体面点吧。至于巴尔,”她瞥了一眼还在大厅里旋转如飞的海军军官:“我和他太熟悉了,就像您和王太子,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和兄妹似的,我愿意为他而死,他也愿意为我而死,但要让我们结婚,那就是让我们一起去死。”
大郡主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伊娃身边的大公之子费迪南却露出了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翻白眼的古怪神色。
约瑟夫走到他身边,悄声问道:“她还是不愿意留下来?”
费迪南摇摇头:“她说一个爱人的价码远不够她付出的牺牲,”他有些怅然,“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换做今天的伊娃,她甚至不会和杰克结婚:“而且她已经获封女爵,她说,哪怕我愿意给出妻子的位置,她也不会带着法国的领地嫁给我,这样会导致一系列的麻烦,当然,我也可以用托斯卡纳的领地来做置换,但……”
“但您的父亲肯定不愿意。”约瑟夫接口道。
他们沉默了一瞬间,虽然路易十四与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三世有着极其亲密的往来,还是半个儿女亲家,但要论到国家利益,谁也不能保证将来如何,而且看太阳王的威势,只怕他不会止步于一个那不勒斯,就像是所有的枭雄那样,他的长子既然有了一个意大利名字,而不是他原先定的法国名字,就意味着波旁也许也会成为意大利国王的姓氏。
这样,作为科西莫三世的继承人,费迪南就尴尬了,也不怪科西莫三世听到费迪南偷偷跑来法国后会那么生气。
凡尔赛也不愧为是一所有实无名的政治大学,费迪南来了没几年,也已经能够明白很多事情了,但明白归明白,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有雄心壮志的人,别说他们的先祖,佛罗伦萨的僭主科西莫一世,就算是他父亲科西莫三世,一个平庸之辈能做到的事情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做到——科西莫三世现在手中还握着利奥波德一世出卖西班牙的证据呢,换做费迪南,也许只需使臣三言两语,就会满怀惶恐地将之交还或是毁掉了吧。
科西莫三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您也应该回佛罗伦萨去了,”伊娃说,“您弟弟也有八九岁了,您的父亲正在亲自教导他,还有一些大臣,也似乎时常伴随在他身边。”她没说完,但费迪南也懂得她的意思,虽然说意大利人也执行长子继承法,但如果领主或是诸侯坚持要更换继承人,要对付不讨人喜欢的儿子,还是很容易的。
就算科西莫三世狠不下心杀了自己的孩子,他也会被迫成为教士,在修道院里度过孤独的余生。
“您不愿意接受我的安排也有这个原因在吧,”费迪南说:“我只是一个胆小且无能的人,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控,更别说给您保护与荣誉,您瞧不起我也是应该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伊娃说:“但您的确是个好人。”
费迪南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环顾四周,他在凡尔赛不缺少朋友,但就算是与他最亲密的伊娃,也比他更像是个政治动物——她说的很对,他们相识得太晚,如果她还是那个会被贵族名号迷惑的渔村姑娘,他们也许还能有个结果,但如今……她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在浸透了自己的血也浸透了别人的血,有过这样惨痛的教训,又幸运地得到了国王与大郡主的青睐,她在与他相爱的时候就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场在她投入“战场”前的游戏罢了。
他甚至不能指责伊娃,因为他拿不出任何筹码……他能公开宣布将要娶一个无爵位,无嫁妆,无姓氏的平民为妻吗,他的父亲,乃至法国国王都会出手干涉的,他也没有勇气放弃继承人的位置,他太清楚自己只是一个碌碌之人,一旦失去继承权,他会飞快地沦落到最肮脏的泥沼里。
大郡主叹了口气,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了,幸而这时候她的未婚夫腓特烈正从大厅回到她身边来,说起来,费迪南若是有腓特烈的脸皮就好了,这位王太子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父亲厚颜在信中做出了怎样的请求,却不妨碍他继续坚决地待在大郡主身边,可能要等到婚约缔结之前他才会回到普鲁士,因为他必须在柏林迎接自己的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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