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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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伤员后，佣兵们再次出发，只不过和之前相比，他们走在了大军的尾部，无须再担心魔鬼的陷阱了。尽管如此，大家的心情还是颇为沉重，毕竟队伍的规模一下减少了三分之一，许多刚刚才有些熟悉的面孔又消失不见，即使是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不会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

此外，跟在一大群恶魔身后行军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首先，怯魔们真的非常非常臭，特别是当成千上万名怯魔一起运动时，从它们皮肤表面升腾起的墨绿色的雾气会汇集成一团绿云，那味道能让人把上个月吃的饭都吐出来。此外，恶魔走过后的路况也变的极其糟糕，简直就和刚刚被犁过的农田一样，到处都是翻开的泥土和碗口大小的孔洞，行走时必须时刻留意脚下，否则立刻就会摔个大跟头。

不过最让人感到无奈的，还是道路上平均每隔几百尺就会出现的尸体。从尸体的状况来看，那可不是什么魔鬼陷阱的受害者，完全是被其他恶魔残忍的杀死、接着又被无数张冷漠的脚掌踏过，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张张粘在地面上的、让人不适的血肉地毯。

忽略掉这些令人不快的景象，行军本身颇为乏味，特别是对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高强度遭遇战的佣兵们来说。此外，朝着一场注定会发生很多死亡的战场前进也不是什么令人兴奋的想法，它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每个人心上。

仿佛是猜到了气氛会比较沉闷，魔鬼还给佣兵们留了一些特别的‘惊喜’。在前进了几个小时后，队伍中突然有人发出了恐惧的惊叫。兰斯洛扭头一看，发现一群人正惊恐的指着路边的一排排尸体：那些尸体被吊在路灯形的柱子上，手脚皆被反绑，双眼已被挖去，脸上只剩两个黑色的血洞、身体则被有技巧的划出了几道的伤口，让他们的死亡尽可能的漫长而痛苦。

在那些尸体前方，竖着好几块巨大的牌子，上面用已经发黑的红色颜料写着：

“来自巴托地狱的问候！”

“兄弟们，来啦？”

“这就是和巴特兹作对的下场！”

“继续前进吧，你们很快也会加入他们的……”

这些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些之前被派出去侦查的佣兵。显然，那个突然出现的幻术不止挡住了兰斯洛所在的主力部队，也挡住了这些试图返回的斥候，之后他们就被魔鬼捉住，被做成了这些‘欢迎路牌’。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兰斯洛稍加思索，快步走到了那些尸体旁边，用后背挡住佣兵们好奇的视线，制造出一团青绿色的火焰，然后逐一将那些尸体点燃。真元之火的温度极高，几乎立刻就将尸体烧成了一团飞灰，连一点骨头渣都有没剩下。

“结束了，继续前进吧。”人类骑士转身朝向围观的佣兵，“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

佣兵们沉默的照做了。

‘你刚才又是在干嘛？’索娜姆的声音再次在兰斯洛的意识中响起，‘那些尸体挂在那儿又不关佣兵们什么事……’

‘因为那些人之前也是佣兵，同样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所以他们会感到害怕。’

‘我不明白。它们已经死了，你把尸体烧掉并不能改变这一点。’

‘确实如此，但通过把尸体烧掉，会给大家一种折磨已经结束了的印象，这会让他们的心情好一点。士气是会影响战斗力的，您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将军。’

‘……当然。所以你才会一直留意他人的感受？’

‘是的，将军。搞清楚别人心中渴望的是什么，害怕的是什么，在表现良好的时候给予奖励，消除他们害怕的来源，你就能获赢得下属的感激、信任和忠诚。’

‘我不需要他们的感激和信任，那种东西完全靠不住。忠诚的话，靠死亡的威胁够了，何必弄的那么麻烦？’

‘当情况紧急，而你胁迫的对象只有一小撮人时，直接的暴力威胁确实效果更好，但被恐惧所强迫的人不会一直全心全意的为你服务。他们总在留意着逃跑的机会，并且在合适时溜之大吉。根据我的经验，当需要许多人长久的忠诚时，最好还是用我说的方法，这样他们不仅会更加尽心，在危机来临时也不会弃你而去。’

‘有趣的观点。’

索纳姆不再说话，而没有心灵感应能力的兰斯洛也就此失去了连接，但他知道在让六臂蛇魔转变观念这件事上不用着急。

尽管都被认为是邪恶生物，但恶魔与魔鬼的邪恶是不同的。驱动魔鬼为恶的是它们的贪婪、是将自己置于一切的之上的自私。每个魔鬼在内心中都燃烧着对权利的渴求，想成为主宰一切的统治者，让所有人都毫无保留的为自己服务。

而恶魔，它们纯粹是出于生理的需求而去杀戮。恶魔的身体就是一具刑具，它们的皮肤溃烂、内脏生瘤、骨头里像有无数只毒蚁啃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关在那种身体里的罪人灵魂，所以它们才总是怒气冲冲、脾气暴躁，而杀戮和破坏就像致幻剂一样，能让他们短暂的从这种悲惨的现实中解脱出来。

越是低阶的恶魔，情况就越严重，而即使到了中高阶，它们早已形成冷酷无情的性格，杀戮也成了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举动。

然而爱洛提西雅却曾告诉兰斯洛，即使是恶魔，也仍有一丝救赎的希望，只要学会如何去理解他人的感受。在魅魔圣武士看来，同情心是善良最重要的基石，而拥有这种品质的前提便是能对他人的快乐和痛苦感同身受。

当然了，结果可能是偏向善良阵营，也有可能是堕入更深的邪恶，这取决于从他人那里获得的反馈是什么样的。爱洛提西雅很幸运，当她进入‘迷惘’期时，正好身在主物质位面中一个安宁而祥和的人类村庄中，这给了她很大的帮助。至于缇嘉娜……兰斯洛已经逐渐认识到，自己只是最后放上天平的砝码，真正让魅魔领主发生转变的，恐怕是从双桥镇诞生之初就在的矮人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