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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怎么,就让人想起过去的老电影里,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財视察领地,被狗腿子一个劲溜须奉承的情景。
而这一对上了号,自然让宁卫民感到极不舒服,彆扭的紧。
於是赶紧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位"穆仁智"的溜须,又叮嘱他务必给两个车夫弄点茶水来,一人再送两盒烟。
不待两个手拿重物的车夫抿著乾裂的嘴道一声谢,便拔腿离开,继续往里边来了。
说实话这个时候,宁卫民还真是高兴不起来,反而不免有点隱隱的担心了。
眼前这阵势太大了点,和他记忆里边大妈大儿子娶媳妇时找几个厨师当院儿吃的流水席可完全两回事。
他原本以为自己找厨子方便,结婚办事不过是借老爷子的花园子摆上几桌,把熟人朋友都请来,大家可以关起门来隨隨便便,无拘无束的热闹热闹。
夏天能有这个地界儿,不受人打扰,已经很舒坦了,用不著再做什么额外的准备了。
哪儿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
看这阵势,凭这靡费,哪怕过去的王府办喜事也就这样了吧?
光这些建材,桌椅板凳和餐具那就得花多少钱啊。
老爷子手里有几个钱他最清楚。
他走的时候,对老爷子生活做出的安排,也无非是让人把皮尔卡顿开给自己的薪水交给老爷子罢了。
每月五千多,三千外匯券,年底双薪,那一年也不过才合八九万块。
然而现在这些开销,应该已经超出了老爷子的经济能力了,怕不是把老底儿都掏出来了,这老爷子到底怎么想的呢?
而且就这个张士慧,他嘴也没个把门儿的,当著外人瞎嘚瑟个什么劲。
刚才那些话要是被这俩车夫传外面去,那不定有多邪唬呢,这不没事找事嘛。
正这么想著,他们一行人走到了岔路口。
宁卫民低头沉思中,正要奔小院的方向去的时候。
结果远处传来无数声喊,"高来!高来!高啊!"。让他们一偏头,这下他算是嚇了一大跳。
因为大老远影影绰绰看见假山那边,居然好多人在忙碌,似乎立起来一个高达十几米的多重大牌楼。
据宁卫民的目测,似乎比天坛公园办庙会时候那种还要复杂许多。
愣了一愣,宁卫民便不由自主带著其他人寻著声音走了过去。
很快,等到看清楚了,不但他本人情不自禁高声叫了一声"嚯!"
不仅他的日本妻子不由得用双手捂嘴,震惊地喊出了"斯阔以!"
就是原本知道这里情况的罗广亮和小陶也全激动了。
一声"我操!",俩人齐齐脱口而出。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刚才所看到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牌楼。
准確的说,是一栋楼架子外头的一面充作门面的花墙。
这里聚集著好几十号人,他们居然在起楼啊!
而且占地面积还很大,大到宁卫民不敢相信的地步。
要知道,这里可以说是花园子中间最大的空场地了,冬天是可以泼水设冰场的那地方。
北面的假山上有弹子房,西南方向是三卷厅堂,东南方向还有个惜阴堂。
这中间的空间至少数百平米,全被这些人利用起来了,在平地起了一栋诺大的架子楼。
这还不算,看著弹子房那边已经搭起来的杉篙架子。
就知道他们的打算,好像还要把三个方向的原本建筑,和这个木架子的楼连接在一起。
可想而知这工程铺设的多大?
那又得花多少钱呢?
也就是这个年头华夏太穷,人和物都不值钱。
否则就这动静,已经赶上欧洲那些小国的皇室了,恐怕已经不是所谓老钱能摆的排场了。
而比这栋楼更惊人的还得说这些干活的人。
宁卫民看到,他们用大杉篙安柱子用竹竿扎架子。
但搭建的工具,就仅仅只有绳索和"穿针"。
绳索做捆绑並用,"穿针"做缝接芦席之用。
绝对用不著斧子,刀锯,大铁锄。
而且与南方先要挖坑和埋杉篙不同。
京城的棚匠搭棚子从不挖坑,不埋篙。
他们就直接在平地竖立支架,还十分的牢固,质量极好。
不管有多大的风雨,棚杆支架都纹丝不动。
而这就是当年京城棚铺冠绝天下的手艺和讲究。
不用说,那都是靠著正式拜师,师徒传承,专精这一行一代代传下来的本事。
哪怕不懂的人只看几眼就能知道,把活儿干成这样的,要靠半路出家的连毛儿僧可做不到。
好个棚匠,别看有的岁数挺大了,没六十也有五十,好多都是老师傅。
可那真是身轻似燕,矫若猿猴。
他们无论是在架子上做楼,还是上房檐搭棚,都是透著那么的轻巧灵便。
绝不会把人家的房上的瓦,踩个七零八落。
尤其是搭架子的时候,别看数米的距离只中间横著一根杉篙,可那些人就像走钢丝似的,
由这头走到那头,是如履平地啊。
就凭这手艺,没两下子,行不行?
照宁卫民想头,去杂技团也够格了。
於是终於按捺不住,他破天荒的叫了妈,而且还是衝著老爷们叫的。
"哎哟,我的娘哦!牛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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