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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吼了一阵子,给木桌木椅留下不少痕迹,又将三个花瓶砸得稀碎,甚至连他的剑也弯折里。
“该死的霍里克,居然敢自称王,敢脱离我的管理。我还是公爵,他敢自称王,你们……”王子看着众人,尤其瞪着汉堡伯爵:“罗伯特,你说!”
“是!殿下……关于这件事,我估计丹麦人会采取行动,他们会向我国进攻。您知道的,霍里克一伙儿本身就是海盗,丹麦人全都是海盗。”伯爵本打算嘟囔几句“让霍里克回去是愚蠢决定”,现在是场合肯定不适合这么直白描述。反正王子必须是无比英明,那个霍里克就是白眼狼。
伯爵急忙转移话题:“我可以佐证圣徒埃斯基尔的描述,我的领地有很多逃回来的农民、商人和手工艺者,他们都说看到了霍里克的人随便杀人,甚至是用活人的血祭祀他们的奥丁。”
“真是……荒唐!”
王子气得牙根痒痒。他如何这般暴怒?明明是自己豢养的一条疯狗,疯狗变得有点忠犬的样子,结果这疯狗摇身一变自诩比主人还要尊贵。真是岂有此理。
如此话锋一转,王子锐利的眼神又瞪上哈拉尔克拉克:“那是你的侄子,想不到是一条疯狗。对于这件事,你也有责任。”
哈拉尔的脸顿时像是便秘了一个月般难堪,他有千万条理由,这番赶紧单膝跪地胸口划十字:“我是虔诚的。我背叛者霍里克不是我的侄子,如果您欲讨伐丹麦,我会亲自奋战为您分忧。”
这话虽然令他舒服,只是眼前这个哈拉尔也是诺曼人,其人的身份已经不能令王子完全信任。
他把地上踩脏的心在捡起来,对于法兰克顶级贵族、有望成为“全体罗马人保护者”、有望成为全法拉克国王的男人,路德维希无法忍受自己的权威被僭越亵渎。
其实霍里克的书信并无侮辱性言语,只是强调丹麦与法兰克已经是明确的王国与王国的关系。恰是这个强调引起最极端的暴怒,没有任何一个法兰克国王承认了“丹麦王国”这种东西,国王只承认一大群蛮族酋长以及其中的酋长大头目。故在这个时代的法兰克文献里,丹麦并没有“王国”的后缀。
蕞尔小邦没有资格与庞大王国相提并论,霍里克必须被讨伐。
路德维希只是稍稍做了一番思考就做出了出兵的决定,不过全面战争不可取,他不想在诸王子竞争中落得下风,如果可以派出大军来一场武装威慑,迫使其再度臣服、纳贡,事情就能暂时搁置。
他是顶级贵族,不是迂腐教士,他只求霍里克继续做自己的疯狗,规劝其全体皈依是教士们的事。
他声称会带着雷根斯堡的精锐骑兵主力出发,再纠集一批慕尼黑、纽伦堡和法兰克福领主的扈从士兵去汉堡伯爵领陈兵震慑,乃至象征性发动一场强有力的骑兵进攻。
汉堡伯爵欣喜到泪流满面,有了王子的绝对军力的支持,汉堡、不莱梅的危险岂不是都解除了?
从最初的愤怒稍稍平复一点心情,路德维希王子端着自己弯折的铁剑,不由自责:“我也许该克制一下脾气,我的宝剑又弯了,需要铁匠为我打直……”
埃斯基尔一直等待机会,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
有一皮革卷被他背在身上,现在就是把宝贝亮出来的机会。
“殿下,请您消气。我要向您奉上一件从北地取得的宝贝。”
“居然还有宝贝?”王子趔趄的脸勉强挤出笑意,“是什么?”
“一把剑。”
“剑?且慢……你是北方的圣徒居然携带武器。你?居然带着武器进入我的宫殿?”
路德维希自然不怕一介衰朽主教行刺,只是程序上的大漏洞暴露了。士兵不敢检查教士,倘若真有刺客乔庄为教士,岂不是……
还是先看看剑吧。
随着皮革被打开,镶嵌宝石、金纹、白银的剑柄,金银相见的剑镡,镶嵌琥珀、红宝石、又通体是银的剑鞘,路德维希还真没享有过这种宝贝,即便剑鞘里面是空的,此物挂在身上可是尽显自己的光荣。
王子狂躁地夺过剑,娴熟地拔剑,亮白的剑刃还有剧烈的嗡嗡声。
“啊!好剑!是一把完美的宝剑。你……竟是从北地得到?”
“是的。而且此剑很有弹性、不会断裂不会崩刃,希望您喜欢。”
“我太喜欢了。告诉我,你得到此剑的细节。我要北地的锻剑大师,就按照这个给我制造长剑。”
“是罗斯人。”
“罗斯人?那是何人?”
“就像是丹麦人一样,是另一群诺曼人,只是罗斯人与丹麦人有深仇大恨。罗斯首领自称公爵,他已经派来了使者,请求……与您结盟。”
“还有这种事?”意识到事情稍稍有些复杂,王子把剑收入剑鞘,窃听埃斯基尔详细描述。
王子不见野蛮人,恰巧使者是皈依者。
这就就可以召见蓝狐了?奈何自诩对罗斯非常了解的哈拉尔克拉克向王子解释:“圣徒毕竟不是战士,再多溢美之词都是过了头的赞赏。我很了解罗斯人,他们顶多拿出一千名战士,长久以来一直被丹麦压制。罗斯不可能打败丹麦,当我还是丹麦首领的时候,还有部下汇报他们袭击了罗斯人船队。那是一群待在更北方的蛮族,至于能进贡这把宝剑,想必就是他们首领的剑。他们这么做,应该是请求您出兵攻击丹麦解除他们的危机。”
“这么说,有蛮族的酋长在教我做事?”
“是如此。”
“狂妄!让他们滚开。”
埃斯基尔只是旁听,这个哈拉尔用他过去的认知评判疯狂的罗斯人,居然还用这些描述哄骗王子。可他的确不想再搀和进来,刚刚王子的批评很直接,埃斯基尔只想老实吃斋,不想再与军队、武器扯上关系,索性完全闭嘴。
埃斯基尔不发话,这下全然成了哈拉尔克拉克表演的舞台。
丹麦人哈拉尔把罗斯人描绘成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全然不顾罗斯人已经是波罗的海的还是小霸王的事实。这些年哈拉尔都阿尔卑斯山附近活动,自被驱逐就再没到北方一次。他如此描述十年前的罗斯人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自从公元828年开始,一切都变了。
都这样了,还要许可罗斯使者约瑟夫蓝狐觐见?呸!
一介小部落不要以为出了一个皈依者,就能见到法兰克王位继承人。
既然王子如此坚决,埃斯基尔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忠实地记下自己所听所闻。他不敢撒谎,会把此事明明白白告知蓝狐,未来也是告知罗斯王公留里克本人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的真正态度。他不觉得这会酿成诸如战争事端还是其他什么极端情况,他甚至没必要去考虑。埃斯基尔只希望以自己诚实的形象得到罗斯王公的好感,让一度在罗斯受阻的工作能开启。
埃斯基尔回到了教堂,向焦急等待的蓝狐说明了情况。
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路德维希就这样蔑视我们罗斯人?”
“王子毕竟是最高贵的王族成员,他已经收了剑,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觐见,至于签订盟约,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么,留里克王公会以战争惩罚!”蓝狐攥紧了拳头,看得这个已经身材与三个多月前判若两人的男人的怒火,埃斯基尔确信留里克真会动武泄愤。
即便是这样,还……
埃斯基尔想了想,即便这样自己还要去罗斯,傲慢、暴怒都是七大罪之一,王子如果收到主的惩罚是其命运,他的军队遭遇挫折也是命运。世俗之事与圣徒无关。
在雷根斯堡已经没有逗留的必要,蓝狐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新罗斯堡向王公报告,奈何这是不可能的,他能意识到自己距离罗斯领地极为遥远,想要回去只能明年找船再经历一次冒险。
他问及埃斯基尔之后的安排。
“不用担心,约瑟夫。我要去兰斯,你跟我一起去。世俗的事与我们无关,去兰斯登记你的教籍,这是一件事。还有王公留里克委托我的大事,此事你清楚。”
“公主玛丽的事,还有雷格拉夫……”
“啊……最后我还是要接触世俗之事。至少这是好事,麦西亚有真正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罢了,他们很快启程。
埃斯基尔、蓝狐、瓦迪、三位真正意义上的苦行僧,三人一马车,带着一些王子赠予的物资,以苦行僧之姿态,在十二月的巴伐利亚森林中,沿着冰河前进,奔向属于洛泰尔王子统治的兰斯。
埃斯基尔要向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汇报工作、落实很多事情。
他们各有所图,蓝狐会记录他的所见所闻,为王公留里克讨伐法兰克拿出第一手考察资料。
唯有王子路德维希,没有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凭借着现有的消息他已经做出了天大的战略误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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