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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上……”
薛蟠盼星星盼月亮,想见贾蔷,逃离天牢苦海,未想到这次能随驾出京,更未想到,会在中秋佳节夜见到贾蔷,只是看到贾蔷淡淡的面色上那双清冷的眼睛,一瞬间,薛蟠心里也不知为何,满是酸涩难过,说出的声音哑的让他都唬了一跳。
便是在天牢里,其实他都活的很自在,因为他知道贾蔷断不会因为那点小事问罪于他。
可此刻,他看着高高在上犹如神明的贾蔷,心如刀绞。
素来混沌的他,脑子里却是不断浮现出当年认识起的一幕幕……
那年……他还不是皇上……
也不过才五六年的光景,怎好似觉着,已经过了半辈子?
“哭甚么?”
贾蔷看着殿下哭的一把鼻涕眼泪的薛蟠,一脑门子黑线,喝斥了声后,见其慌忙拿衣袖擦脸,又舒缓下来面色,缓缓道:“你想当一世富贵闲人极容易,薛家有德妃、丽妃在,有皇子外甥在,果真愿意清闲一生,轻而易举。但是,你不寻事,事必来寻你。你身边那些乌七八糟的混帐,也不会让你轻省。今儿敢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为非作歹,明儿就敢打着薛家的旗号,参与皇子夺嫡之事。真到了那一日,朕就算不想砍你的脑袋,都由不得朕!”
薛蟠闻言整个人猛地打了个激灵,面色愈发惊恐,结巴道:“蔷……皇上,不……不能够……不能够!”
他虽粗枝大叶,可也好看戏听书,自然知道外戚参与天家夺嫡最为天子所忌恨,也最不能容。
见他如此,贾蔷微微摇头,道:“自古而今,富而不骄者鲜,骄而不亡者,未之有也。薛大哥,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朕只问你一句,想不想小八将来成为太子?”
薛蟠张口就想否认,可是看着贾蔷那双深沉审视的眼睛,嘴巴虽张口,可终究没出声,整个人也沮丧的佝偻起来……
贾蔷却笑了笑,道:“你想让他当太子才是正常的,换做朕是你,朕也想,谁不想?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所以,放任下去,你将来必然掺和到夺嫡之争中,薛家上下,都难逃灭门之难。德妃、丽妃……甚至小八……”
话虽未说尽,薛蟠已经是浑身冷汗直流,他颤抖起来,因为他这一回真的感觉到,死亡离他这么近……
说这些,不就是为了砍他的大脑袋么?
“皇上,臣……臣死就死了,可臣的娘……臣的娘得有人照拂着……”
“臣的娘应该是有人照拂着,可臣房里花解语和元宝……臣就托付给皇上了,左右皇上也不会嫌弃……”
“臣还无后,臣死后,还请皇上,还请皇上让我二叔,在薛家选一小子,过继到臣名下,逢年过节,还能烧道纸,臣不想做孤魂野鬼……”
说罢,愈发嚎啕大哭起来。
越说越害怕,要不是还有一丝硬气在,这会儿已经尿裤子了……
贾蔷见之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跳,喝道:“没人要杀你,瞎嚎甚么?”
说罢,还有些心虚的往后面瞟了眼。
津门行在并不宽敞,小小一个议事厅和后面隔的并不远。
这边声音大些,里面未必听不到。
昨晚上二薛侍寝,他还拿薛蟠哄着换了样新姿势,一个嫦娥,一个玉兔……
这会儿要是听到薛蟠寻死,那可糟了……
薛蟠却是一滞后,铜铃眼珠子瞪起,一边拿袖子抹泪和鼻涕,一边欢喜道:“啊?不杀啊?这这这……臣还以为,这回要完球犊子了呢!”
贾蔷冷哼了声,随即正声道:“京城不要待了,朕给你两条路,你自选一条。”
薛蟠忙道:“皇上说甚么就是甚么!”
贾蔷不理他,道:“第一,送你回金陵。但在金陵,也有人一直看着你,不会让官府中人和你来往,让你真真正正的当一辈子富贵闲人。”
薛蟠闻言扯了扯嘴角,一脸纠结。
果真如此,和坐牢有甚分别?
只想想身后始终有人盯着,他后脊梁骨都开始发凉……
贾蔷打量了下他的神色,笑了笑,道:“其二,你可去秦藩,或是汉藩,重建丰字号。”
薛蟠闻言唬了一跳,看着贾蔷干笑道:“皇上,您是知道臣的能为的,这……这事……怕是不得行啊。要不,臣就在金陵算了……”
贾蔷气笑道:“你就果真想当一辈子烂泥?你去重建丰字号,朕会打招呼让德林号帮你十年。有德林号在,你一路顺风顺水。十年后,便是商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人人敬着。不是敬你国舅的身份,是敬你丰字号掌柜的身份。怎么,还想去金陵?”
……
“回甚么金陵?妈,妹妹,你们真真小瞧我了!都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我也是堂堂紫薇舍人薛公之后,这回是真的悟了!”
“我要去秦藩,哪里苦,我去哪里!十年内,儿子不将丰字号建的比爹在世时还大,儿子就摘了这颗狗头!!”
“没吃醉,一口都没吃!”
“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皇上的把兄弟,大舅哥,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看着铁骨铮铮薛大头,莫说薛姨妈惊呆了,宝钗和宝琴都出神了好一阵,有些魔怔的看了看薛蟠后,又转向贾蔷。
贾蔷与宝钗、宝琴姊妹二人悄悄挤了挤眼,一语双关道:“活不白干!”
姊妹二人俏脸上同时飞起一抹羞红,拿这登徒子真真没法子。
薛姨妈却早就顾不上这边,几步上前搂住薛蟠急道:“你这糊涂种子,是不是撞客了?灌多了黄汤就自去挺尸,在皇上跟前胡吣甚么?”
秦藩是甚么地?
那是爪哇国!
听说离孙行者护三藏法师取经之地都不远了,跑那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薛蟠心里虽也有些打鼓,但海口已经夸出,再者也担心留下来果真会坏事,便恼火道:“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日?
况且龙恩浩荡,有皇上庇佑着,怎么得有舛错?我就是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自然有人教我尊重。妈只是不放人,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一走,明年发了财回家,那时才知道我呢!”
“这……”
薛姨妈也担忧薛蟠不告而别,一时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自家闺女。
宝钗刚嗔完贾蔷,这会儿回过头来笑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却是好的。虽说家中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但也愁不得许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也极是不像。”
说罢隐约有些恍惚,好像前二年薛蟠南下金陵时,薛姨妈也是这般难舍难离的,她也这般劝过……
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又堆起笑脸来同贾蔷道:“倒是说得是,只是这孽障到底不经甚么正事,还劳皇上看顾一二,别叫人欺负了去……”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他不去欺负别个就是好的。且这般罢,若无他事,朕与贵妃、丽妃回里面赏月过中秋去了。姨妈同去?”
若是往常薛姨妈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荣耀,可眼下儿子即将去爪哇,她如何还离得开?
贾蔷也不在意,自顾引着二宝回了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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