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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有足足白来号人马走动,在山外风雨雾气遮掩之下,两人踪影隐约,蛰伏雨雾,隐而不出。
“料想在白楼州呼风唤雨,跺脚能引得十方地动的马龙王,到今时已不复往日盛威,到战事未起的前一年,白楼州外提起马帮,断不会是游走在江湖之间的那些个庸碌无能的流寇马贼,先要想到马龙王一手立下的大帮,动辄千数之人,坐拥钱粮无数,怕是连白楼州族老,都要忌惮三分,可惜可叹,到战事起时,未免衰落得过快了些。”
头前一位鬓发微微染霜的中年人,坐到一张靠椅处,而靠椅四足皆有木轮,身形似乎是矮了些,由身后人推动靠椅,缓缓停在山梁处,半眯起两眼朝那座山上望。可虽说这话讲得相当客气,中年人神情里总有嘲弄意味,即使风急雾雨浓,依然很是显眼。
“老爷所言甚是,乃是边关中无能人,才教那什么马龙王一手遮天,到现如今既有老爷出手,想来此人如今再跺上个六七脚,莫说整座白楼州,连山间土石可都震不起,能活到何日,怎说都要看老爷的意思,生杀权落到外人手里,哪还能担得起马龙王三字。”双手稳稳托住扶手,立在中年人身后的,是位单瞧五官就颇有两分奸猾相的精瘦人,白衣白冠,正值此时风雨云雾飘摇的时辰,倒是与民间百姓口口相传的无常相仿,一张惨白面皮同这身行头搭
到一处去,如何看来都是怪异阴森。
而至于为何这两人要趁此时节走到这处山梁,无人知晓,总归是见过推车那位白衣白冠的精瘦白面人模样的,大多都是横死当场,通体不见伤。
两人从渌州边关而来,大多走羊肠小道,远避官道,许多零散村落人家或是放牧人,皆是无端横死在两人身前,而事隔数日,还未有甚风声传来。
“家仆这三五载来,更迭数十次,最属你在此任上活得长久,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中年人轻言慢语,继续懒散抬眼朝那座隐约间有人马通行的山路望去,可身后的精瘦人却是无端倒伏下来,双手依旧死死摁住扶木,足足有近数盏茶功夫,都不曾喘息,本来惨白面皮涨红青筋绽出,才是猛烈喘息起来,但双手依然不曾松开扶木,“凭你这番话讲来,倒是显得我本事不济,才会被那马龙王所伤,倘若他要是无几分本事,那我要如何自处?当年那份旧账还不曾算清前,最好还是夸此人两句最好。”
“跺三脚能使白楼州震一震,你看可行否?”
惨白面皮的家仆抬起脸来,脸上竟是淌出泪来,“甚好甚好,老爷说得甚好。”
家仆琵琶骨猛然断裂,声响清脆,可中年人不依不饶,琢磨了琢磨又道,“跺两脚能使白楼州震一震,你看如何?”
“老爷说跺几脚震几震,那便是跺几脚震几震。”
中年人不曾回身,却也
能知晓此时家仆面皮扭曲涕泪横流的凄惨模样,又听闻这番话,登时如是三伏天饮凉茶,舒坦得紧,随后便又是一阵骨裂声噼啪,但这次白面家仆却没吭声,而是艰难站起身,从始至终双手都不离扶木,琵琶骨痊愈如初。
“要活得久一点,起码亲眼瞧见马龙王头从脖颈处掉下来,我才好安心再换个家仆,活得不够长远,就没意思了。”
在距此处不甚远的小村中,已有许久寂静,直到有孩童哭声从田垄处依稀传来,才略有些生气。
田垄周遭尽余尸首,死状古怪至极,任孩童胆量再大,亦不敢凑上前去,只得蜷缩到双亲尸首旁啼哭不止,不知是出于何等缘故,田垄周遭几户人家,唯独剩余孩童一个活口,依然是遍体鳞伤,仓惶躲在田垄当中,才是堪堪躲过这场无端而来的大灾。先前风雨大作时节,几户人家联手拦住风雨,护住田垄当中还未来得及抽穗的稻粟,本已然精疲力竭,但不晓得是为何风雨骤然平复,才得以保全下今朝的收成,但也是一日前,有位白衣白冠的瘦弱人前来,推着位中年人由打此处过路,还未等到在外玩耍的孩童还家,其余人皆是殒命,尸首杂乱缺失,惨状使得孩童险些昏将过去,直到如今才是回过神来。
整片田垄死寂一片,唯有啼哭声响,到孩童力竭时险些睡去,却是发现眼前无端多出位莽汉来,正
朝四周打量。
经此变故,孩童哪里还敢同人言语,只得暂且止住泪,怯生生朝后缩去,抱起双膝,生怕眼前这汉子有甚歹意,再行这等杀人灭口事,于是死死咬住唇齿,乃至于口中渗出血水来。
十岁孩童,哪里见过甚场面,但自幼时收双亲邻里教诲,更是自身机敏得紧,知晓行此事之人万万不得招惹,更不觉得眼前这位模样凶神恶煞的壮汉,会是甚好心人,拼命将身形藏到田垄沟渠当中,打算凭沟渠浮土遮住自身踪影,待到那壮汉离去过后,另行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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