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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逛青楼,简直闲得蛋疼,偏偏姑娘还没空。

王渊曾经两次打马游街,一次是中状元,一次是得胜回朝,而且以前还来过聚贤楼,这里的龟公明显认识他。龟公赔笑道:“王学士,实在不凑巧,顾盼姑娘此时有客,要不换一位姑娘吧?”

“大白天的也有客?”王渊惊讶道。

龟公笑着说:“您不知道,自从元宵灯会过后,顾盼姑娘就生意好得很。”

王渊问道:“那些客人,可知顾盼姑娘脸上有伤?”

龟公答道:“本来不晓得,正月十六游湖之后,就在京城彻底传开了。您还别说,大家都不嫌弃,反而呼朋引伴前来,只让顾盼姑娘唱曲、舞剑。如今楼上的几位客人,都是身有功名的士子,他们特地慕名前来相见。”

王渊顿时无语,一个毁容的名妓,居然成了当红头牌。

朱厚照问道:“此女子是何绝色,竟如此受追捧?”

“朱兄莫问,到时自知。”王渊神秘兮兮说。

朱厚照笑道:“想来别有玄机,否则二郎不会主动带我来此。”

王渊对龟公说:“带我们上去。”

龟公为难道:“王学士,这个……恐怕有些不方便。”

王渊蛮横道:“我又不赶客人走,只是去凑个热闹。快快引路,不然我把店给你砸了!”

“是。”龟公硬着头皮说。

房间里正在唱曲,似乎刚开始不久。

龟公把门打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个贵公子呵斥:“滚出去!”

朱厚照笑而不语,李三郎自然也不多言。

王渊笑着推门而入:“今日拜访顾倌人,不料竟有贵客,一并听曲可否?”

“你算什么东西!”那贵公子不给好脸色。

旁人认出王渊,立即低声提醒:“那是翰林院王学士。”

那贵公子脸色胀红,很快转变态度,起身说:“原来是王学士当面,在下刘昭,家父乃吏部左侍郎。快快请进!”

王渊抱拳道:“原来是刘公之子!”

现任吏部左侍郎叫刘春,四川巴县人,成化末年榜眼。刘春虽然跟杨廷和属于四川老乡,但并非一路人,乃是李东阳留在吏部的一颗钉子。

李东阳既然已经致仕,刘春估计也坐不稳了,顶多一年之内就得让位给杨党。

当然,吏部左侍郎毕竟是半步天官,杨廷和就算要调动,也得拿一个尚书职位来换。有可能是工部尚书,也可能是礼部尚书,反正必须给刘春升官才行。

刘昭身边的士子,立即把座位让出,王渊领着朱厚照过去就座。

“姑娘且继续唱曲!”王渊笑道。

顾倌人觑了王渊一眼,抱着琵琶唱曲,不再理会众人。

朱厚照最初没当回事,甚至觉得顾倌人唱功不好,远远不如江彬带他来见到的清倌人。

直至剑舞开始,朱厚照惊得站起,眼睛里好像在放光。

朱厚照暗中招手,李应立即凑过去,只听皇帝说道:“将此女带回豹房,专门给我表演剑舞!”

“是!”李应领命。

便在此刻,朱厚照都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喜欢顾倌人的剑舞。他自己爱好舞刀弄剑,也爱看别人舞刀弄剑,而眼前的剑舞惊艳无比,居然还是一个女人舞出来的。

“好剑法!”

一曲舞罢,喝彩如潮,朱厚照也在拍巴掌。

刘昭瞅着顾倌人的高挑身段,瞅着她好像会说话的眼睛,顿觉心痒难耐。本来慕其贞烈之名而来,现在却被搅得心神荡漾,不亲眼看到伤疤不死心,当即问道:“听闻姑娘脸上有伤,可否摘下面纱一见?”

顾倌人没好气道:“公子既知此事,又让小女子摘下面纱,是故意让小女子难堪吗?”

“岂敢,难以相信而已。”刘昭说。

另一个士子也说:“烦请姑娘摘下面纱,令我等一睹真容。”

这些家伙,都是被顾倌人迷住了,对传闻抱有侥幸心理。万一伤疤不严重呢?有着如此身段、技艺和勾魂眼,就算脸上略有小瑕疵,也值得纳回家中做妾。

“你们真要看?”顾倌人被烦得不行。

她这几天接了很多客人,大部分都是京中士子,明明知道自己脸上有疤,却非要亲眼目睹之后才死心。

揭下面纱一次,就等于揭开她的伤口一次,心中苦痛旁人怎能理解?

刘昭抱拳说:“请姑娘揭开吧。”

顾倌人苦笑着把面纱揭下,顿时又是一片惊呼,有两人直接被吓得退后。

朱厚照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伤疤实在太难看,皮肉严重外翻让人不忍直视。

众士子纷纷起身行礼,表达自己对贞烈女子的尊重,然后便找机会告辞跑路,只因顾倌人揭下面纱后不愿再戴起来。

转眼间,屋内只剩王渊、朱厚照和李应三个客人。

顾倌人笑问:“王学士还不走吗?”

王渊说道:“我特来与姑娘喝酒,酒还未饮,为何要走?”

顾倌人举杯道:“我敬三位一杯。”

朱厚照一饮而尽,问道:“姑娘,能不能把面纱戴上?”

顾倌人反问:“既已取下,为何要戴?”

朱厚照说:“又不是我让你取的,你心里不高兴,也没理由拿我们撒气啊。”

“也对,不关三位的事。”顾倌人颇为爽利,复又把面纱戴起。

朱厚照拍手赞道:“这就好看得多了,快再舞一次剑!”

顾倌人完全不给面子:“抱歉,我乏了。”

朱厚照也不生气,走过去说:“既然你乏了,那我舞给你看,我舞刀舞剑都很厉害呢。”

顾倌人愣了愣,下意识把剑递给朱厚照。她是名妓中的异类,从不给客人好脸色看;朱厚照则是客人中的异类,居然当场跟她切磋剑舞技艺。

朱厚照提剑在手,嫌弃乐工敲鼓没有气势,便对王渊说:“二郎,你来击鼓!”

王渊品着小酒说:“不会。”

朱厚照颇为郁闷,又对李应说:“三郎来击鼓!”

李应立即走过去,从乐工手里夺过鼓槌。

“咚咚,咚咚咚咚!”

鼓乐声大作,朱厚照挥剑起舞,耍得煞是好看,但比之顾倌人则远远不如。

顾倌人抿嘴微笑,觉得此人虽然尖嘴猴腮,面皮并不怎么好看,但难得具有真性情,算是一个值得接待的客人。

朱厚照越舞越起劲,对顾倌人说:“快过来一起合舞,咱们比试比试!”

顾倌人提剑起身,却没有来到朱厚照身边,而是一个鹞子翻身跳上矮桌,踩着鼓点将宝剑舞出团团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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