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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荒有无边沙漠、亦有无边海域,皆是可吞神灭鬼的禁地。
世界很大,大到至今也没有人走完过,有人说这个世界是在不断膨胀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很多学者、修士的认可。
所以,世界就是不断膨胀的了。
似乎世间所有事情都是需要认可的。
比如这南荒,膨胀的速度快,又有天雷环伺,深处全是禁地,而且无比贫瘠,所以便又有人说,南荒深处不可入。
在死了几个入道境且无所获之后,这个想法也被认可了。
有时候规矩就是这样来的。
规矩很重要,对于禅宗和尚来说是早课,对于书院夫子来说是天地正气,是众生命数,亦是风调雨顺。
有一人走出竹林。
老儒抬头看着那黑云,厚重漆黑将清早的阳光尽数遮蔽,雨水似是自天庭垂落人间的千万条银丝。
老儒停下脚步,任由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长衫,面上是匪夷所思。
沿途算的命数指向四面八方,似是一切不固定,一切如迷雾。
以他的造诣,竟是算不出路边一株普通清竹的寿命……在老儒眼里,整个淮沁在此时像极了一个封闭的牢笼,只要踏进了这个领域,所有人的命数就都变得模糊不清。
就像是他算那个带来的学生,一会可以算得他一飞冲天,前途无量。
过了半个时辰再泼墨,见到的却是困龙难飞,甚至陨落江南。
如不是可以见得远方行走的姑娘,知晓这儿真的是淮沁……说是蛮荒禁地他都会相信。
兴许天望海深处的禁地就是这样的虚幻。
老儒的视线遥向远方,看着那天望海。
天时不当……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老儒正想着,却忽的见到一个撑着伞的姑娘冲着他跑过来,他站着不动,直到那伞替他遮住了风雨,姑娘已经到了面前,他收回了那般平静的视线。
这姑娘不该看得见他,可事实上她看见了,并且突破了结界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便是没有了结界。
因为什么?
因为天上的雨,不知不觉解除了他的结界。
老儒只能将一切诡异变化全数放在那可能出世的仙品悟道竹上,包括春风城之上可怕的灵力旋涡也是一样。
仙品,沾得一个仙字便脱离了他能理解的范围。
一日不得仙,便终是蝼蚁。
在夫子眼里,他这样的人和眼前的姑娘没有太大的分别,他便朗声道:“丫头,你看得见我?”
白衣姑娘轻轻一怔,有些迷糊的点点头。
她……应该看不见?
白衣姑娘随后焦急说道:“先生,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先去我的店里歇息歇息,喝杯茶暖暖身子,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老儒望着眼前姑娘那近乎化作实质的担忧,随她入了店门,包子香气四处飘香,老儒看着白衣姑娘肩头的半边水润,不着痕迹的颔首。
“方姐姐,你去哪里了啊,不是让你帮我拿包子……”流萤带着不满走过来,接着一愣,立马放下手中盘子,熟络的从柜子中取出一条绸缎递给老儒,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路过这儿,结果没想到雨这么急。”老儒说道。
他的声音就是正常五六十岁的老人,外貌蓄了不长的胡子,整个人十分精神,在流萤眼里,即便是这般狼狈却依旧是有着文人风骨。
她们这样的姑娘没有什么用,却尊敬有用的人,流萤便问道:“先生……可是来自哪个书院?”
老儒心道这儿尽是这般纯净的孩子,绝云宗的白龙确是有分值得夸赞的点。
他看着流萤和白衣姑娘清澈的眼神,听着耳边雨声,想起了那个新入书院的孩子。
有时候,喜欢上春风城的角儿不是什么下流的事情。
也是阴阳之道。
老儒笑着说道:“我算是书院的先生吧,平日里教一帮孩子们读书。”
“先生是路过咱们这儿?”流萤问。
老儒肯定了她的猜测。
流萤不疑有他,因为淮沁本就是联通各方的枢纽,来往的人若是少了,姑娘们喝西北风吗?
白衣姑娘取了包子交给流萤,又推了她一下,这才说道:“和先生进去说,屋里点了火盆,暖和,我先收拾一下,雨水都浸进来了。”
流萤点头,说道:“先生,请。”
老儒随之进屋,暖气伴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他便见到了一个正咬着包子的姑娘。
好俊的孩子!
老儒看着杜七,十分惊诧……似是这般有灵气的孩子世上罕见,更不要说还是一个没有修为、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这般苛刻之人竟然才见到杜七一眼就起了收徒的念想。
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又会掀起一场地震。
杜七发觉有人进屋,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在意……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她刻意的放缓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老儒上下打量杜七,旋即露出满意神情,他擦干身上水渍。
白衣姑娘走进来,又给杜七添了一碗粥,这才坐在流萤旁边。
两个姑娘你推我嚷,终是白衣姑娘更胜一筹,流萤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先生……是打哪儿来?”
她们这般姑娘很少遇到像是老儒这般的学者,所以十分的好奇。
“打东边来。”
“到哪儿去?若是离了近的,我教姐妹们给先生张罗起来。”流萤说道。
“到东边去。”
流萤头上冒出一个问号,说道:“先生是说要走个来回?”
“对喽。”老儒看着眼前的善良的孩子眼神轻柔,不见一丁点往日的严厉,他说道:“丫头叫什么?”
流萤一怔,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回先生,我叫流萤。”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好名字。”老儒称赞道。
大抵是很少从这样的人口中听到夸赞的话,流萤红了脸,补充道:“姐姐是叫秋屏来着。”
“你呢?”老儒看向那主动跑过来给他送伞的孩子。
“我?”白衣女人不像是流萤那般青涩,平静说道:“方之南。”
“丫头是梁州云滇人?”老儒问。
方之南还未回应,流萤便惊讶说道:“先生好厉害……先生怎么知晓方姐姐是云滇人?”
“傻丫头。”方之南捏了捏流萤的脸,转头看向老儒。
方之南觉得眼前的老儒很奇怪,因为他有些太过友好了。
要知道,她们是最脏的姑娘,见惯了唯利是图的人,很少收到除了姐妹们之外的善意……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儒生。
老儒感受到了丫头的警惕,不仅不生气,反而更满意了。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善而觉。
若非如此,他们这些读书人守护的意义何在?
他说道:“彩云之南,天高云淡,你孩子以之南为名,可不就是梁州大地,云滇人士?”
“先生博学。”方之南暂时收起了警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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