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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玉山明水秀,二月,秦函谷关斥候飞马来报,城外盘踞数月之久的军队已结成网势,终于在化雪开始了进攻。

此事在政事殿一番庭议,稽婴为御史上大夫,在左、右相皆不在朝中主持期间,他便是权力最大的一个官员,当然“陈芮”这个太傅暂时没有话话权的除外,一番商榷之后,决定由左庶长领兵前往坐镇,另外辅助两名上将军与都尉一并赶往。

稽婴的意见是,这场战事最好速战速决,不可让其它几国有机可趁,魏、赵、楚他们按兵不动,倘若寻着契机,只怕会趁秦国战力左右支绌时进攻。

“若是早些便派兵围剿了那些杂军便好了。”有人一腔孤勇般泄愤骂道。

但也有人事理性地劝道:“对方一直在关外游走,先前试探的队伍也摸不准情况,万一大肆先动,却中了敌方埋伏,难不成其结果便会更好一些?”

陈白起一直没有出意见,她耐心又安静地听着,倒也听出些明堂,关外的军马好似一直在跟他们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见“老鼠”一直不出洞,便各种想法骚扰着,一是激起秦人的血性冲动,二是在秦国内策动内乱,只是由于相伯荀惑一直压着秦人的勇莽血气,对方一直不得逞。

而这样的结果分明持续了数月,可眼下他们态度突然一变,战事从一开始的慢性侵吞到孤注一掷的正面刚,摇旗宣鼓不再畏首畏尾地正式跟秦国开战,这是他们临时起的变化,还是说……觉得谋事的时机到了?

倘若是临时变化,这个变化是什么?

若是谋事时机,那这个这个时机又是什么?

谁都知道,函谷关对于秦国的意义重大,古代战争有局限性,城关更是重中之重,甚至可以说突破了函谷关,关内的政权基本上也算是完了,是以函谷关常年派了重兵把守,城墙也是加固再加固,很明显对方的兵力好似又不足以给函谷关造成致命的影响,她觉得对方应当还留有后手。

政事殿庭议之后,很长一段时日内咸阳城的气氛都是紧绷着、阴霾在顶,就在这边左庶长刚带了队伍赶去函谷关不久,陈白起这头便收到了密报,沛南山长与相伯先生相继遭到了不明队伍的伏击,所幸两人最终都平安无事,沛南山长沿途有墨家统领在暗处秘密相护,而相伯先生身为鬼谷弟子,自有奇门之法击退了对方。

在陈白起这边知晓此事不久,这一事也很快如海上的风不受控一样传遍了咸阳城。

城中一时惶然忧惧,亦是愤慨不已,国府担心此事再度造成新的谣言不止,当即商议确定了继续安定民心的措施,这头左、右相不在,他们那边出事在查也一时赶不回来咸阳,倒是陈白起为三公之一在这时终是派上用场,她以太傅之令下达了新的公室令,以三条内容为主。

近日至函谷关战事平息之前,市人不可随意出城走动,农民出城劳作耕种的时辰也有了限制,城中城墙城门皆加强防卫,日夜二班换改成早、中、夜三班值勤,且城中开始不禁市火,夜火通明。

她这一举措让一些事先没得通知的大臣们诟病,不少人上门拜访太傅府,意在向她申斥此事,他们认为她这是在给城中的人制造恐慌情绪,事情还没有明朗便下达这种禁忌防令,但他们很显然对于陈白起这个人不太了解,她也就不理事时让人看着像一块软和的白面团,可任人糅捏,但一旦做起事来,内底里埋的却全是刺,谁捏她谁受伤。

之前没有在私下跟她打过交道的人,在这一番彼此深入了解的“拜访”下来,都内伤沉默了。

一顿身心疲惫返府之后,这些大臣们都深谙一事,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这人再无权无势的,你跟他明里暗里摆大道理,她一句我身为三公你在教我做事,那都能够噎死个人。

懒得再管这事了,觉得与一女子吵得面红耳赤有失体统,也都不太能拉得下这张脸,在反对无效之后,也没一股劲拼着与她争辨了,最主要的是这城处兵力不知何时全为她掌控,她都不必与许多人协调商量便有能力私自调动,他们倒是想阻止也拦不住她。

从这件事上,有少人都开始拿全新的眼光来看待“陈芮”这个太傅了,许多事都是有迹可循,他们觉得她这是想趁着左、右相出差,争权夺势来了。

换句白话来讲,就是当时想得少,拿母大虫当傻白甜,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扮猪吃老虎。

有人心态好,安慰自己,她不过是在做些无关痛痒的政令,忍忍便过去了。

也有人心态不好,每日在暗骂,猛豹不在山中,猢狲便称霸王!

这事,城中人都八卦了一阵,但该怎么做还是得怎么做,谁叫人那一套全是通过正规渠道在运作,还有人将这事告上御史大夫稽婴那儿,可人也没有说要干预。

说来也奇怪,这御史大夫稽婴跟太傅以往觉得这两人关系十分冷淡生疏,甚至在私底下偶尔撞见,隐约有仇的样子,因为每一次他与太傅讲话,别人都没听见一句好话,全是带着刺藏着损。

但偏偏怪就怪在,这太傅无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御史大夫都愣跟个真眼瞎似的,从来也不管、不理、不阻,这哪像个对头该做的事,这比惯自家的熊孩子还要过份!

他们俩儿这般谜之关系着实让周边人看不懂就是了。

这几日,虽说没有再下雪落雨,但冰棱融化导致这几日气温依旧如严冬寒冷,不少人裹着厚衣都不太爱出门,也或许是因为这紧绷的气氛,咸阳城的几条主干街道人流明显减少,大中午中也只有零星几个市人匆匆行过。

二月二十这日,惊蛰突变,夜暮时分,一头是汗的校尉卫勇为了能跑得快些,脱了一身沉重的甲衣头盔,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太傅府大力叩响了朱红高门,不一会儿里头有人在吆喝着,来了、来了。

等里面的人将门打开一人能进的缝隙,卫勇挤上前一把抓住人便喘着气连声问,太傅可在府中?

那门房愣了一下,有些被他这火烧屁股的样子吓到,他见过卫勇一次,认得他是秦国校尉,倒也没以为是来挑衅寻仇的,他结结巴巴地指向后方道,在,在的……

校尉卫勇不等他说完,便放开了他,急不可耐地冲了进去。

他冲进东宛的大厅见到了正朝外走来的太傅,眼神一亮,怎么说呢,太傅虽表面长得娇弱天仙,但在他心底总觉得她身高八尺、浑身的力量,总之他在她身上找到了别人无法给予的安全感。

他抹了一把头上地汗,赶紧上前将紧急军情禀报。

“何事如此惊慌?”陈白起沉声问他,问完,见他上气不接下口,又缓了几分口气:“莫急,越急越讲不清。”

她招来仆役取来汗巾递给他,让他擦把脸,又让他赶紧喝口水将切急发喘的气顺平。

校尉卫勇接过,胡乱地在脸上揉了一把,再深吸一口气,才道:“太傅,城外有异动,疑是敌情。”

他说瞭台侦察到咸阳城外数百里有大批人员接近,对方一身装扮统一,疑是从运城草原西渡黄河而来,若是有备而来,如今黄河流域结了一长黄晶冰路,渡口处的兵马估计也守不住了。

陈白起听完之后便问:“可通报了其它人?”

“有,我让戍兵去通报了。”

她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也想到了很多曾经不确定答案的事情,但此时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慢慢捋线索了,她快速招来谢郢衣、姒姜跟巫长庭,她让姒姜立即拿她的符节入王宫去看着小乖,她不信任人,她要让小乖一刻不离他视线,姒姜应下,立刻便出发了。

谢郢衣她则让他快速演算出若有企图城入城,会从哪些地方突破,城中可能会发生哪种潜在的危机,这事谢郢衣擅长,他当即去办。

而巫长庭要做的事她则需要与他单独私下布置。

她快速而沉稳地将事情一一安排好,就像曾在脑中演练过一遍似的,校尉卫勇见到她处理事情的流利睿智身影,那颗紧绷的心好似因此松缓了许多。

陈白起随校尉卫勇赶去咸阳城城门,由于陈白起越走越快,最后一门心思在脑中想对策,竟已是直接抛下了校尉卫勇,一阵烟似的先行消失了。

校尉卫勇傻眼,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他的存在好像有些影响太傅的速度发挥了?

陈白起一过来,见城门口已列了两排御守军队,有人认出了她,讶道:“太傅?”

陈白起与他们点了一下头,没作安排先一步登上了城墙高处,她眼力非凡,可见远处的确有像一条黑线似的军队在逐渐靠近咸阳城,大抵估计不足一个时辰便会抵达咸阳城。

她思忖着,如今王城的京师兵因近日处理各类事处被抽调走一半,左、右相、特使都不在城中,连左庶长都被调去了函谷关,眼下要面临着这些远渡黄河而来的军队,哪怕再求援别的城令、将军前来王城支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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