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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中堂里,杨执柔一身燕居时服,正与堂上二三宾客笑语闲话,见杨执一气急败坏素麻登堂,脸色顿时一沉:“门外衰尘能随便漫入礼堂?退出去,换衣再来!”

杨执一闻言一滞,待见堂上坐着的乃是肃政大夫李嗣真并南省几名高官,自知失礼,忙不迭告罪退出,待到换上常服,这才又返回中堂。

“旧前《万象》曲式,庄雅是有,言则堆陈,才气呆板,大不似少年灵趣之辞。倒是杂曲几支,清新活泼,是才趣雅作……”

杨执柔还在跟李嗣真等人闲聊,见杨执一又返回来,这才又发问道:“不在丈人门第助事,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要求助?国柱憾失,神皇陛下也颇心痛,加恩诸众,垂眷良多,你们这些助事的亲徒,也要缜密从容,不要让人见笑失礼。”

见到堂上几名宾客,杨执一纵有满腹牢骚也不敢说,只是闷声支吾应付过去。

杨执柔见状便也不再多问,转又与李嗣真等人闲论起来:“这位大王,可真是了不得了。高登麟台,本来颇惹物议,但妙笔频立,已经渐渐让人没有了置喙非议的余地。”

李嗣真闻言后也叹笑道:“齐梁旧法迷世日久,文学诸众各有强褪之作,但也都不敢夸洗尽前尘。河东王《洛阳女儿行》一篇,洒然于联绝之内,立意于诗篇之外,写尽繁美,却无矫饰,可谓是体格自然,近年少有之大作……”

杨执一本就对河东王满腹怨念,此刻听到兄长们闲论仍是此人,心情不免更加烦躁,但还是忍不住发问道:“什么《洛阳女儿行》?河东王年未弱冠,且从未入于馆学,缘亲幸攫,能当诸位如此盛论雅赏?”

杨执柔闻言后有些不悦,碍于宾客在场,只是指着杨执一叹息道:“与宪台等所论,正是你这类无知妄言!才志高低,若只是年限轻论,朝廷何必再设选士法?台省百司,各择老翁,难道就能政通人和?邪论!你呀,闭嘴吧!”

堂上几人听到这话,也都笑起来,其中一人不忍见杨执一尴尬,这才微笑着向他解释道:“补阙不知,才有此见。其实未闻新声之前,谁又能确知这位大王真有非凡文才。今日所言,乃是昨夜王府雅集,大王新作一诗……”

说话间,这人便将那一首《洛阳女儿行》念诵一遍。然而不解释还好,解释完后,杨执一脸色顿时涨红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蓦地自席中立起,怒气冲冲的顿足离去。

眼见这一幕,堂上宾客包括杨执柔在内,俱都愣了一愣,气氛一时间也变得极度尴尬。

杨执一返回自己居舍,气得头脑都有些眩晕,房间中凡能抓到的一切,全都用力的挥砸起来,整个房间中都充斥着噼啪乱响。

杨执柔安抚完宾客,礼送出府之后,这才返回后舍,站在门外听到内里杨执一的挥砸声与咆哮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给我把他抓出来!哪里来的胆量,如此败坏我的门仪!”

两个壮奴冲入房间中,不旋踵,气急败坏的杨执一便被反转两臂擒拿到廊下来,看着同样盛怒的兄长,杨执一大喊道:“阿兄好雅兴!知不知,那小儿欺侮我家已经至甚……”

“你是哪里惹来癫鬼?究竟说得什么!”

杨执柔见他这个样子,上前甩手给了两个耳光。

被抽打两计之后,杨执一才显得有些冷静下来,并恨恨将事情原委讲出。

“竟有此事?”

杨执柔闻言后也皱起了眉头,捻须沉默片刻,才又指着杨执一怒声道:“居仁本就家门下才,我一直让你们不要与他交往过密,你又听了几分?如今受他所害,这不是你自己惹来?”

“阿兄怎样罚我,我都领受。可是、可是少王欺我辱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是气不顺,还是色难舍?”

杨执柔看着自家兄弟,一脸烦躁之色:“你就因此无顾丈人丧仪,夺门归家?且不说本就是强取不成的丑事,因为一桩小事,恶我一门尊亲,你这一把年纪,都长在了狗的身上?区区一个美色玩物,值得你丧失掉为人做事的分寸?”

“可是少王辱我……”

“你有哪里值得人不敢轻侮?少王敬我门第,自在事外,他礼恩亲翁,诗彰闲情,纳我门徒败类,断你控诉源头,事事铺陈在前,不顶你犬吠几声?”

杨执柔看着仍然一副羞恼之色的杨执一,顿足叹息道:“但有一二人物赏识之明,只你眼下这幅不堪样子,我若是个娘子,也不会情怀系你!滚回去换了衣衫,我自送你去你丈人家。”

杨执一还有几分不情愿,但见阿兄动了真怒,不敢再倔强,只能一脸颓丧的返回房间换上刚刚脱下来的素麻衣袍。

杨执柔负手站在庭中,手捻胡须,神态则有几分复杂:“妖异啊妖异,久圈禁中的一个小儿,哪里习来许多权徒手段?血缘法授,儿辈尚且不类,孙徒竟得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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