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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城,皇城天牢。
齐云立国后,皇帝齐劭对贪官污吏、草菅人命之人施重典,皇城天牢内,蓬头垢面,满身污浊之犯人,皆是贪赃枉法之徒,亦或罪大恶极之辈。
齐云殿前司一众好手奉皇命日夜看管,莫说是人,便是一只鸟儿也飞不出这皇城天牢。
有无冤犯,不得而知,可有一点,但凡入了这皇城天牢,恐是这辈子都莫想再见天日,而对于看守的一众殿前司司卫来说,他们只听命于圣上,至于这善恶之事,自有断者。
依着殿前司看守皇城天牢之规矩,十卫成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轮番值守,不得擅离,若是违反司令,致使犯人自戕、逃脱者,枭首、夷三族,故而殿前司诸司卫无人敢大意,凡轮当值,无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看守。
可今夜,却是蹊跷,皇城天牢幽暗灯火照耀下,并不见一名殿前司司卫值守,岗哨之中亦无人看守,就连平日里不停大呼冤枉的贪官污吏也好,受了酷刑痛苦哀嚎的罪大恶极之徒也罢,皆无人发出一丝声响,仿佛这皇城天牢,被人一夜清空了一般。
并非这些犯人遇大赦天下,也非被处决,趁着忽明忽暗的灯火望去,隐约犯人们仍在牢中,无论他们曾是当朝官员,亦或是称霸一方之恶徒,皆缄口不语,垂首静待,连眼都不敢抬起,似在等待着什么人,亦或是在担忧着什么事。
死寂天牢中,忽地响起步履之声,这步声从容,似并不畏惧这江霖城乃至齐云人人皆恐的皇城天牢。
本是缄口的犯人们听闻,却更加胆寒,一侧囚牢中,一个浑身伤口的恶汉,许是实在忍不住受刑伤口钻心之痛,发出了轻声呻吟。
同牢中其他犯人见状,皆露惊恐之色,不等此恶汉再度出声,已有牢中另一人冲着其余众犯使出狠辣眼神,众囚犯顿时会意,手忙脚乱扑上前去,死死捂住此恶汉口鼻,让其不能再发出痛苦之声。
许是捂得太紧,又或是他受刑太重,片刻后,这恶汉就再无动静,众犯见其不再挣扎,缓缓抬手,方才看出其眼突脚伸,已是一命呜呼,众犯不由面带惊恐转头望向授意之人。
“天牢司早已放过话了,今夜定要安静,若有人敢出声,杀之,不罪,再说了,他在南境犯下灭门惨案,我等杀之,亦是替天行道。”授意之人轻声开口,他面相凶恶,一望便知是江洋恶盗,更是此间牢中狱霸。
他开了口,其余众犯人,连忙以手捂住自己口鼻,生怕自己呼吸之声惹来杀身之祸。
随着狱霸轻声话语才落,牢房外的步履之声,已然近了,饶是狱霸这等江洋恶盗,目中也已现敬畏惊恐之色,忙侧身闭口,再不多言。
灯火趁龙容,步履意峥嵘。
佝偻老狗身前掌灯引路,挺拔九五身后负手而行,天牢另一侧之贪官污吏们,不似这一侧的罪大恶极之徒噤声闭口,反是个个跪伏在铁栏之后,无论受没受刑,皆屁股翘得老高,以额伏地。
来人一袭金边乌袍,玉冠竖发,潘鬓成霜,剑眉入鬓,如星双眸已被岁月稍稍遮去光芒,手捻玉持,面带从容,行在这天牢之中。
直至牢之尽头,前方引路的佝偻老狗顿止脚步,回首冲着身后之人,躬身轻轻开口道:“主子,到了。”
来人停下负在身后手中不停捻动的玉持,眼神微移。
佝偻老狗顿时会意,将手中油灯置于一旁灯架之上,随即两指扣住灯架托盘,轻轻一拧...本已
是尽头的牢房墙壁,顿生石壁摩擦厚重之声,随后缓缓而开,显出一扇密道来。
直至露出幽暗之道,佝偻老狗将灯架油灯重握手中,回首向来人一礼,引路在前,引他径直入道而去。
不知几久,幽暗通道已现尽头,一人高之甬道豁然开朗,显现另一处雅室,之所以称之为雅室,是乃此室全然不似牢房,卧榻书桌、屏风炭炉,一应俱全,若非在皇城天牢,称之为官宦富贵之家的卧房才更为贴切。
若不是桌旁一人,手脚带着沉重镣铐,果真会让人忘了,此地乃是齐云国内,最让人胆寒的之一。
这人虎眉豹眼,长须过腹,虽带着镣铐,可依旧神色如常,只是以往雄姿不在,稍显疲怠,此刻他正起身,想要斟满面前酒盏。
只不过镣铐颇重,又牢牢拷住双手,故而几次尝试,皆不得成,这人自嘲一笑,干脆放弃,起身去往榻上,闭目休憩,忽觉牢室之外有人前来,只道是狱卒司卫又来,懒得去看,抬起带着镣铐双手遮住微阖双目假寐。
来人眼神微移,望向身侧佝偻老狗,老狗立时会意,将手中拂尘搭至手肘,轻抬步伐,便已踏入雅室之中。
快步至手带镣铐之人身侧,提起适才这人不曾拿起的酒壶,替他斟满桌上酒盏,又快步退至一旁,圣上见状,这才迈步而入,踱至桌旁。
“朕辛苦十八载,还不如你在他身旁待了短短数月?”威严神光内敛的双眸移向手戴镣铐的壮硕汉子,轻轻开口。
壮硕汉子听闻熟悉又陌生之声,半躺榻上的身形一滞,忙起身望去,桌前坐着的,不是当今圣上,还会有谁。
翻身而起,跪于桌旁,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片刻后,却是轻声一叹,叩首开口:“罪臣万钧,叩拜吾主。”
听得万钧恭敬之言,圣上目中反倒是罕见显现一丝怒意,冷笑开口:“主?怕是你早已忘却了谁是你的主子。”
万钧闻言再拜:“主子对万钧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怎敢忘怀。”
“好,朕来问你,那张图、那封信,现在何处?”圣上眼神不移,只是盯着面前酒盏中平静的忘忧之物,冷冷开口。
跪伏于地的身形一怔,不曾起身,但伏首的万钧眼神中满是闪烁不定,片刻后,开口道:“图已毁,信已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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