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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十万魏军都已经在陈仓城外集结之后,一道由魏侍中刘晔亲自写就的檄文开始从陈仓城中发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外传播开来。
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凡是大战之前,发起进攻的那一方总会想着写一封檄文布告天下。
在看重名义的当世,一封檄文发挥的力量,有时也不容小觑。
汉中与关中相距不远,再加上在曹真的有意传播之下,《伐蜀文》很快就传遍了汉中大地。
理所当然的,作为汉中大地的主宰,糜旸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这封檄文。
“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几于泯灭。太祖武皇帝神武圣哲,拨乱反正,拯其将坠,造我区夏。”
在看到这一句时,糜旸心中是有赞同的,尽管他与曹魏乃是敌对方,但曹操的确有功绩,这点没的黑。
“今主上圣德钦明,绍隆前绪.悼彼巴蜀,独为匪民,愍此百姓,劳役未已。”
当看到这一句时,糜旸就难免有些嗤之以鼻了。
曹丕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曹叡在位用这一句话倒也配的上,他怎么敢的?
而随着继续的观看,当看到“是以命授六师,龚行天罚,雍州、骠骑诸军,五道并进”后,糜旸的脸上浮现一些有趣之色。
这样的进兵方略,他颇有似曾相识之感。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糜旸有些哭笑不得了。
“刘备兴兵朔野,困踬冀、徐之郊,制命绍、布之手,太祖拯而济之,与隆大好,中更变违,背信弃义,可谓人神共愤。”
“加之糜子晟数逞奸恶,害我良将,今又盘踞汉川,窥视我边境,侵扰我氐、羌,害我良善百姓,彼之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也。
方国家多故,未遑修九伐之征也。今河西大胜,百族臣服,方内无事,蓄力待时,并兵一向,而汉中一州之众、分张守备,必难以御天下之师。
南方边鄙之兵,难以敌堂堂之陈。比年以来,益州曾无宁岁。征夫勤瘁,民困仓空,此皆诸贤所亲见也。
蜀相壮见擒于秦,公孙述授首于汉,汉中之恶,在于糜姓,糜姓一日不空,则天下永无宁日,此皆诸贤所备闻也。
今国朝隆天覆之思,宰辅弘宽恕之德,先惠后诛,好生恶杀。
往者刘琮举州内附,位为上司、宠秩殊异。
正所谓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窥祸于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项,立功于汉。
诚能深鉴成败,邈然高蹈,追微子之踪,列陈平之轨,则福同古人,庆流来裔!
若梁州士民,悔然归正,弃糜逆而归王师,王师必保尔等安堵旧业,农不易亩,市不回肆。
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岂不美与?若痴信糜贼,迷而不反,大兵一发,玉石皆碎,虽欲悔之,亦无及已。
愿详择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闻知。”
糜旸在看完这段内容后,他问下方的法邈道:“这便曹真所发的《伐蜀文》?”
法邈都快急坏了,可是他却又不能不回答糜旸的问题,他只能点头应是。
在得到法邈的肯定之后,糜旸不禁大笑起来,他不屑地将手中的檄文扔于地上,而后口中嘲讽道:
“数十万雄兵在握,曹真却何惧我也?”
当糜旸说出这句话话,在座的梁州属臣先是一愣,然后他们便觉得糜旸说的很有道理。
说是这篇檄文名为伐蜀,可通篇大部分内容都在针对糜旸,鼓动梁州的士民背叛糜旸,好像将糜旸击败,整个蜀地都能顷刻间拿下一样。
若没有糜旸的点醒,他们可能还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在糜旸的提醒之下,他们却反应过来,这不正是魏军惧怕糜旸的一种表现吗?
这篇檄文与其称为《伐蜀文》,不如说是《伐糜文》更合适。
当这种想法在心中浮现之后,在座众人心中的急切与担忧之情,都减轻了不少。
他们的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在座的人都是看过檄文中内容的,从内容中可知,魏军这次南征可谓是筹谋已久,并且来势汹汹。
就不提魏军主将是最近在关中声名鹊起的曹真,就说檄文中点明的魏军南征数量,已经达到数十万之众。
虽然众人也猜出数十万的大军数量肯定有夸大的成分,可是再如何夸大,十万左右的总兵力是有的。
而现在汉中的兵力有多少呢?
只有两万!
在邓艾领军五千南下之后,不久前糜旸接到汉兴太守孟达的奏报,说是司马懿频频在宛城调动大军,似有进犯汉兴之意。
得到这个消息后,糜旸一方面派人前往义阳郡通知李严这件事——谁知道司马懿是不是虚晃一枪,实际上意在义阳呢?
另一方面他命魏延率军五千东下支援汉兴郡。
在陆续抽调兵马之下,现在汉中的兵力合起来才两万之众。
两万之众听起来不少,可两万大军要守备汉中的诸个要塞,在这样的不断分兵之下,最后留在南郑的大军,还有能多少?
若兵力不够,单单凭借冰冷的城墙,能抵挡的住如狼似虎的魏军吗?
最重要的是,汉中缺粮呀。
在无战事的时候,大军不进行大范围的调动,那么粮草能保持在一个最低损耗。
但一旦大战开始之后,汉军有时候是要频繁调动的,这样无疑会大大增加汉中存粮的消耗速度。
可这样一来,汉中的粮食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点作为汉中治中的吕乂,最为清楚不过了。
所以在场的诸位梁州属臣中,他的脸色最为难看。
作为糜旸的心腹,吕乂早就知道了魏军有南征之意,可在具体知道魏军可能出动的总兵力后,吕乂及一众梁州属臣还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他们踹不过气来。
幸亏他们没有从糜旸的脸上看到慌乱的神色,否则他们的心态会更加紊乱。
糜旸是他们的主心骨。
在以一句话缓解了大部分属臣的担忧之后,糜旸对着众属臣镇定地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曹真都如此惧我,尔等又何惧贼军?”
说完这句话后,糜旸便先让大部分属臣退下署理事务,只留下了法邈一人。
魏军还没来呢,总不能因为心中的担忧,就将政务落下了,这是顾此失彼。
可是等大部分属臣都离开后,糜旸原本淡定的神情不在,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凝重的神色。
他让法邈走到近前,然后一把抓住法邈的手言道:“马上派人去将骠骑将军唤来,一定要快!”
糜旸的催促让法邈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对着糜旸一拜后就快速跑出大厅办这件事去了。
等法邈走后,糜旸看着地上那封已经布满乌黑脚印的檄文,眼神中的凝重之色再也不加掩饰。
数十万大军三路进击,曹子丹,你还真看得起我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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