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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还是心疼殿下的。”
坐到书案前,清妧发现,未批的奏章只剩下三五本,见此,流萤笑言:“陛下心疼殿下,殿下更心疼陛下。”
“阿湛像芳君,懂得心疼人。”
流萤垂眸。
先帝薨逝多年,女帝总不肯身边人提起先帝,她不提,旁人却皆知,女帝思念先帝,至今不肯相信先帝崩了。
若非如此,女帝不会叫先帝的尸身还陈于弘元寺,不肯让其下葬。
寻思间,女帝批完奏章,流萤正要伺候女帝起身,却见女帝提笔,落下四个字:禅位诏书。
“禅——”
清妧抬眸,目光如箭:“嘘。”
“……”
窗外,雨势渐大,清妧放下笔墨,将诏书交给流萤:“明日早朝,待太子和百官到场,再宣读。”
流萤不敢接诏书,她红着一双眼,哽咽问:“陛——”
“不必劝。”清妧断了流萤的话,“若非天下不定,太子年幼,芳君又非要朕承起这份责任,朕不会登基为帝。
如今,太子有了担起重责的能力,朝廷上下又一片祥和,便朕不在,天下也不至生乱,所以,朕可以安心去陪芳君了。”
陪?
怎么陪?
不等流萤问出口,清妧已经走进雨里。
寅正,清妧来到弘元寺,了无
似是算到她会来,撑着一把黑伞,等在门前:“贫僧参见陛下。”
“来劝朕?”
“逝者已矣,陛下何必执迷?”
“朕要执迷,是朕的事,大师又何必执迷?”
了无无言,长叹一声,让开了道。
看着女帝孤绝的背影,了无心知为了天下和百姓,他该再劝,然,想起那陈于棺木八年,至今不得解脱的先帝,他又无法劝。
“阿弥陀佛……”
大雨瓢泼,却阻不了清妧的脚步,未几,她行到祈愿塔前,把纸伞丢给浓雨:“所有人,不许跟进来。”
“是。”
众婢子哭着跪进雨里。
自芳君睡进祈愿塔,塔便闲人免进,是以偌大的塔内,空无一人。
清妧提着孤灯,顺着楼梯,快步向上,人世间的喧嚣随着她的越上越高而越来越飘渺。
直到不可闻时,她到了最高处。
空荡荡的塔楼上,巨大的水晶棺木孤寂地触目惊心。
泪意顷刻间上涌,清妧顿步,等泪意消隐,她勾出一个浅笑,如同往日那般,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
棺木里的人,眉目如旧,不似她,染上诸多风霜。
“芳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卿流景自是不能回答,但清妧不在乎,她伸手,隔着棺木,温柔地抚过他的脸,脖子,前胸枯萎的长恨花。
八苦长恨花,种于心中,花若盛开,死于长恨,此恨之浓,人死不消。
“我知道你留下阿湛和天下,是为了让我活下去,我倒也不是不愿意
活,只是怕你在黄泉,被恨意永远折磨。
大不了,待你解脱,我立刻去投胎,如何?”
低喃间,她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玉为双阙,取名相思,她把一块放上棺木,一块捏在手里,然后抽出藏于鞋靴里的那把匕首,抹了脖子。
血溅三尺的刹那,天空滚过一阵响雷,大明宫上,太子和百官伏首在地,呆若木鸡地听完禅位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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