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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黑暗中早有一名身穿黑衣无法看清面目的武者护卫,迈步走了出去,推开门吩咐申国公邓镇和华中进屋来。
邓镇虽然有些膝盖酸痛,但是粗犷脸上一点没有疲惫,反而显得很是兴奋。
他拍了拍膝盖,看了眼身边的华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只要华中见了李善长的面,他就有办法把华中拉过来,让他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做点事……
华中此刻已跪在地上很久,他身上的衣衫也淋湿了,面上敷的粉被雨水搞得花里胡哨,狼狈不堪,他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和申国公邓镇对视一眼,又偷眼瞄了一眼李善长,低垂着头走进了里屋。
“拜见韩国公……”
华中哆哆嗦嗦说道。
邓镇则是咧嘴笑道:“拜见外祖父!”
他娶了李善长的外孙女,和李善长自然能以亲戚称呼。
李善长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韩国公,还请您为我华家做主啊,我华家数百顷军田,都被曹国公命李景隆给均了,家父死的冤屈,留下我无依无靠,韩国公您不能看着咱淮西旧人饿死街头吧,这李景隆着实可恶,事事向着北方的将官,把我等南方将官的军田肆意分配,北地将官不管不问私心太重……”
他还没说出口,就被李善长眉头一挑,眼神冷冷地盯着他:“无需多说了。”
华中吓得浑身又是一颤,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李善长从紫英手里接过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说道:“你爹淮安侯给你留下了良田五百多顷,你嗜赌如命,将田地拿来赌博,输了几百顷,还在外面养着十几个女人,将你爹的功勋佃户,守坟户的田产都拿去卖了,还逼迫他们卖儿卖女给你还债,逼的佃户和守坟户上吊自杀!”
“你被追债追的厉害,便利用关系,又侵吞了几百顷卫所军田还赌债,可有此事?”
华中又是一个哆嗦,眸子瞪大满是惊恐。
而申国公邓镇却心中一喜,他粗犷脸上忍不住浮现笑意。
李善长又道:“当年,你爹和我是誓死追随上位的二十四骑之一,在濠州同甘共苦,后来一同攻城略地,他与我也算有过命的交情,若非是念他旧情,你犯下的这些事,早就被锦衣卫拿去问斩了!”
华中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是的,他对于如今大明的均田土改十分不满,主要原因在于,他嗜赌如命,将自己家被天子赐予的功勋田都拿来赌了,还欠了一屁股赌债,所以十分反对均田土改……这帮淮西勋贵嗜赌成风,其实这也没办法,他们很多当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搏命,一旦松懈下来,酒色财气样样都要沾全,今朝有酒今朝醉,过的是醉生梦死。
他们以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下次再投入战场,就会无所畏惧……
这也是许多开国功勋,在太平之后迅速腐化的原因之一。
“你今日竟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曹国公多有不满,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仅你华中有大祸,你们华家可能要面临灭顶夷族之灾!”
华中顿时惊呆了,他浑身颤抖,嘴唇发白,眼眸中涌出泪水来:“韩国公救我,韩国公救我……”
李善长皱了皱眉。
他轻轻摇头:“我对你着实失望,你先去天子的‘上直卫’跟着巡逻警戒的卫士学养犬,看看宫中缉私警戒打猎的细犬,蒙古獒犬是怎么做狗当狗的,学会了做狗,我再帮你指一条明路,你华家贪墨的军屯田,你不仅要交出去,还要主动交,你要帮着曹国公和李景隆摇旗呐喊,多言均田土改的好处,最好能为李景隆所器重!”
“如此,你华家还有一条命在,至少以后,你死了,华家香火断不了。”
“但你爹淮安侯和我李善长的这一份情谊,也就断了。”
华中抬起头本想说什么,却被李善长那寒光闪闪的眸子瞪的发颤,他不由哭泣起来,上前跪伏在李善长床榻之前,犹如女子一般啜泣。
“韩国公,不要啊,我,我乃是侯爵之后,岂能,岂能去养犬?”
华中一边哭着,一边哀求。
李善长面色冷清,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身边的丰腴美婢紫英也露出鄙夷神色。
申国公邓镇胡须乱逗,眯眼低声笑了起来,显得极为开心,他偷偷看了李善长一眼,眯着眼嘴中低声嘀咕:“好,果然是李韩公手段高超……”
“把他拖出去。”
李善长冷哼道,身边那黑衣护卫上前来,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一滩烂泥似的华中给抓了起来,拖拽出去。
等到他们出去之后。
屋子中只剩下申国公邓镇,李善长,还有女婢紫英。
“还是外祖父您手段高超,镇佩服不已!”
邓镇一记马屁拍上,笑吟吟地对着李善长恭维。
李善长却冷笑一声,喝了一口茶,低头盯着茶碗道:“邓镇,说吧,是不是你邓家在开封等地的军屯田,被曹国公他们盯上了?”
邓镇一惊。
他粗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嘿嘿笑道:“咱这点小心思,在外祖面前就是笑话,是,您也知道,我邓家在河南有些良田,这河南不在九边,良田众多,如今均田土改,此地更是重中之重,我已经给李景隆打了不少次招呼,此子却柴米油盐不进,一定要将我邓家在河南的良田给均了,分给那些佃户农民!”
“咱爹拼死拼活给上位打天下,图的不就是封妻荫子,给子孙后代留几块儿良田耕种,他李景隆均别人的我没话说,均我邓家的,我邓镇的确不服!”
李善长面无表情地用手抚了抚茶沫。
他笑道:“所以你拉着华中来,是想请我出面,为你们向曹国公求个情?还是你们打算做点什么,给我李善长投诚?”
“曹国公铁面无私,焉知我李善长不会乾纲独断,我虽身为左丞相,实则是上位架在火炉上的烧猪罢了,何时宰杀何时下刀何时入嘴,火候都明明白白,可笑你们这些后辈子侄,个个都活不明白,自以为是……”
邓镇嘴巴张了张,揉了揉鼻子,咬着牙,胡须乱颤道:“外祖父,咱并不是活不明白,而是活的太明白了,酒色财气,人活一世争的不就是这些?”
“既然吃到嘴里的,没理由再吐出去,咱邓家以前啥也没有,再不济也不过啥也没有,咱只是想多要点田地,这有何错?”
“多的不说,北平,陕西,甘肃宁夏等地的卫所指挥,哪个没贪墨几顷地?”
“这均田既然无法做到人人公平,那也该考虑考虑我等功勋老臣的后人,我爹当年吃得苦流的血流的汗,难道换来的是今天被他李景隆区别对待均我们的田!?”
“您怕是不知道吧,李景隆自己可没少在北方占田地,此事曹国公也知晓,若是李景隆自己将他在北方的田地吐出来,我邓镇不说半个屁话,马上将占了的良田吐出来!”
“若是做不到……”
邓镇冷哼一声,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狠色。
“就别怪咱狗急跳墙!”
李善长沉默了一会儿。
他喝了一口茶水,低声道:“此事我知道了,我已给华中指了一条明路,你虽然是我的外孙女婿,但毕竟不是我李家人。”
“夜深了,送客吧。”
李善长说着,挥了挥手,吩咐申国公邓镇出去。
邓镇却眸子一喜,嘴角勾起,咧嘴笑了笑,他眼眸闪烁,拱手去了。
丰腴美婢紫英则是扭动着腰肢贴在了李善长身上,这李善长喜欢美婢和俏书童暖床,但并不动美婢,以至于这丰腴美婢紫英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只是出落的越发成熟。
门被关上,随即,李善长又揽着这丰腴美婢紫英的腰肢,合衣躺在了床上,缭绕着指尖紫英的黑色秀发,将头埋在她耳边,低声道:“紫英呐,上位将你派来安插在我身边,已有六年了吧?”
闻听此言,紫英那丰腴身子又是一阵微颤,但李善长却将她发丝抓在手中,细细把玩,嗅了嗅之后眯眼说道:“这六年,我李善长自问对你不错……”
“我忽然觉得,将你纳入我李家是祸非福。”
“这些日子,上位放权越来越多,我李善长的位置也越来越高,我与上位互相之间有个默契,他予我好处,我也要为上位谋好处。”
“如今大明的均田土改,有些隐忧,地主们纷纷不满,底层良家子是得了好处,但勋贵和文官们大多是地主出身,上位如今很缺耳目,我早就知道,那国安司是皇长孙朱雄英在掌握,刚才邓镇说完之后,我忽然变了主意。”
“我会亲自给上位举荐,将你送入宫去,做皇长孙朱雄英的贴身女婢。”
“你本就是上位选来盯着我的谍子,他自然信得过,这些年我李善长手下的明探暗探,你都了如指掌,就都调用起来辅佐国安司,我李善长投奔上位数十载,就算没为大明立不世之功,也有些功劳苦劳,这个面子,上位还是会给我的。”
“均田土改是好策,但是不能太着急,而且我大明南北太远,有割裂之隐患,要想大明国富民强,起码要数十年积累,到那时,已经是皇长孙朱雄英的天下了,你久在皇长孙身边,到时候记得给我李家美言几句。”
“不求我李家世代富贵,只求我李善长能安享晚年,享一享天伦之乐……”
丰腴美婢紫英却深深地埋下了头,将自己脑袋埋在李善长身上,一个人能强忍着欲火不对身边绝色尤物下手,还能在明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演六年戏,这是何等的心思深沉……
李善长伸手挽着她秀发,低声叹气道:“最终倦鸟归栖,你我也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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