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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今晚上王怀绩过来,很多问题的回答更多属于印证,因为有些东西线索很明显,一想便通,张行本人也有了一个完整的思考……目前为止,只是一些概念上的东西稍微得到纠正,而眼下这个回答却让他措手不及。
可仔细一想,却又似乎对得上了。
“老君观……”张行若有所思。“金刚们剃光头?”
“老君观是白帝爷建的。”王怀绩立即纠正。“他捡到了一些东西,然后就在梦里跟一些人联络上了……后来那些人就主动扔一些东西过来,剃光头是胡乱看到的东西,学歪了。”
….
这下子,张行真有些慌了神:“所以,白帝爷居然做了邪魔外道的内应?”
“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受此一击,轮到王怀绩苦笑了。“但哪来的邪魔外道……若真是邪魔外道,白帝爷本人算什么?门外秦二郎算什么?你黜龙帮上上下下又算什么?”
张行也笑了。
“其实,麻烦就在这里……白帝爷因为好奇,探知了一些事情后,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了……你知道他最差一个猜想是什么吗?”王怀绩渐渐无奈了起来。
张行摇头:“愿闻其详。”
“他想,是不是天地宇宙本是宇宙根本一绝物之梦?而且不光是那个绝物自己做梦,而且有人梦中侵略,趁此方宇宙之根本尚且弱小,被你那位老君爷拿自家的东西做了污染,将自家的东西注了进来,而此方天意竟不能察觉,便生天地元气以做模仿……”王怀绩说着说着,居然有些哆嗦,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怎么有点污?而且穿越一下而已,还要搞历史虚无主义吗?
张行有些无语,却赶紧来劝:“若是说梦,梦到了这个份上,又算什么梦?你能想吗,宇宙不过是一个爆竹,而我们那方天地不过爆竹上一粒炸开的火星,转瞬即熄……”
“你们竟然这般凄惨吗?”王怀绩明显一惊。
“我是打个比方,但确实有这种说法。”张行勉力来劝。“意思就是,不管是梦还是一个爆竹下的灰尘,对于我们而言都只是高深不可测,既高深不可测,就不必测,只要我们面前的都是真真实实的活人,行事作物也皆有规律……你管他是什么呢?做切实的事情就好……白帝爷不也才千把年吗?”
王怀绩有些讪讪:“确实,但还是忍不住往虚了想。”
“至于说什么污染,什么模仿,更是可笑……真要是按照这个说法,我可不可以说,此方世界以彼宇宙为父,以本宇宙为母,父母之间明媒正娶,而且还双方还都这般贵重,于是父精母血,将来不可限量?”张行诚恳追问。
“若是这般说……也的确这般想过,但还是心虚,所以那老君观又撤了。”王怀绩终于不再计较什么宇宙人生了。“撤了以后反而又不甘心,总想弄清楚,再加上那边的大道与此间的大道确实同路,于是这一次分纸条后,白帝爷便与那边一位道士做了个商量,那边则用个罗盘将阁下送了过来。”
“若能回去,必要与那个卖罗盘的道士算账。”张行反而笑了。“但此间此时,还是那句话,我张三是自家一脚一步走出来的路,谁也不能指着来去剥夺了我什么。”
“诚然如此,否则我何至于此呢?”王怀绩也诚恳了起来。“就是因为你不需要这些讯息了,就是因为你不想逃了也不怕了,就是因为你有自己的局势和根基了,而且要观想自己的东西了,我才来的……反过来说,真要视这些讯息为什么指示,然后拿着罗盘乱窜,我才不理会呢。”
….
“阁下倒是滑头。”张行不由摇头。
“白帝爷落事无形,黑帝爷质朴坦荡。”王怀绩幽幽以对。“其实倒像是反过来……可还有问的吗?”
“一直心心念念的两件事,来历晓得了,黑帝爷和白帝爷的安排也大约猜对了,剩下的,竟不知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了……难道要问天地起源?白帝爷有没有几个伏龙印,或者镜子、罗盘一样的东西存在哪里,好给我用一用?”张行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前一个正是白帝爷一直想知道的,答不了;后一个,倒是有些说法,但答案反而简单……没有。”王怀绩依旧很实诚。“实际上,白帝爷做伏龙印这些东西,就是因为他知道做这种长久的东西极难。”
张行恍然,继而连连颔首:“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我早就注意到了,天地元气似乎只是依着人……或者说依着有脑子的东西,却不见依着死物……连大宗师都只能做临时的物件,还未见效用如何,便是白帝爷亲手做的伏龙印,用着抵挡大宗师,居然几次也就碎了。”
“正是此意,正是此意。”王怀绩连连颔首。
谈话到了这一步,倒不像是答疑解惑,而刚像是平等交流了……而秦宝今夜却又一次回过头来,很显然,之前那些玄而又玄的,他很多都对不上,但伏龙印碎了,却是听得清楚。
而且,他还想到了自己的斑点瘤子兽……那也是一个能让天地元气依附的活物。
“二郎你的马呢?”张行忽然朝秦宝开口。“为什么没见到?”
“路上得病,穷困潦倒,疼痛难忍,只能卖给龙囚关尚师生了。”秦宝没有遮掩。
“终于卖马了。”张行幽幽以对。“无妨,再取回来便是。”
秦宝点了下头,继续在门前站直了。
张行则继续看向了王怀绩:“怀绩公,我还有两三个好奇的事情,明日还要辛苦,说完咱们就散了吧。”
“张首席要是真问的太多太杂,我嘴上答应其实也烦,说不得便要糊弄起来了。”王怀绩也不客气。“两三个还是没问题的。”
“几位至尊平素都在忙什么?那些被他们分走的神仙、真龙呢?”
“以前是插手凡间事,以凡间为棋盘,那时候可热闹了……祖帝之后,各方休战,白帝爷不用说,就是探寻刚刚说的这些事情,至于下面的真龙神仙,其实白帝爷这边不多的,有懒的有忙的,只要不惹事就好……而白帝爷之外,我反而不好多说。”王怀绩先做提醒。“大约就是青帝爷在拨弄祂的东夷五十州,游戏人间;赤帝娘娘继续在偏远之地开山排海拓地,应该是受了妖族二岛的启发;黑帝爷倒是像坐着不动的那个,但那位爷素来有狠劲,落事无形,不晓得会弄出什么来……但大家有约定,真到了神仙、真龙那个层面,只要是四御归拢的,都是不许入中原熟地的,不然哪来的我王怀绩能遇到此方宝镜?”
….
“这么看来,还是白帝爷做的好大事业。”张行公正点评。“敕龙碑那些龙呢?”
“留在中原的,都是有说法的,也不多。”王怀绩摆着手指来说。“脾气坏的就一个,你见过了,其余的人家老老实实的。咱们不好说也不敢说……至于其他经常惹事的,其实都算是外围边地了,北地的吞风君、东夷的避海君……海里还有些,就跟敕龙碑没什么关系了。”
“那……三辉……”
“这个不要问,三辉的事情很麻烦,是真让四御老爷无计可施的,这千把年大家这么老实,不只是天罚,三辉确实占了一半,但偏偏不清不楚,谁也不敢有定论。”
“也罢,那我最后一个问题,我有可能证位至尊吗?证位跟修为有什么关系吗?”
“先说简单的,无论是人还是之前的百族,乃至于开了灵智的野兽,修为到了大宗师那个层面,也就是个人本属的天地元气到了一定份上,便是证位的基础,而证位在四御之前就是要天意认可,四御之后,稍可代天来敕。”王怀绩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而这也是你前一个问题的基础……若论证位四御,前四位都可以,后来人自然也可以,而你尤其可以,因为没有人比你更懂天意,咱们刚刚说过天意是什么的。”
预料之中的答案,甚至是一开始穿越过来就觉得理所当然的答案,但张行此时听来居然不喜不怒:“不是我矫情自饰,但若是这般说来,岂不是我占了天下古往今来英雄的便宜?”
“四御老爷,哪个没有占天下古往今来英雄的便宜?”王怀绩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却居然是连串反问。“譬如这黜龙帮,到了今时今日,若说你张行还不算什么,那黜龙帮加在一起算不算一条真龙?若此龙得证一位,你以为是谁来受此位?!
“四御黑白赤青,他们建功证位的时候,难道没有自己的黜龙帮?黑帝爷五百英豪出黑水,如今都在哪儿?白帝爷建业,干脆就是起兵讨荡,确立人族之重,可人族自百族中拼杀出来,哪一代哪一时没有豪杰?凭什么祂收了天恩?至于赤帝娘娘,祂平山填海,干脆用的多是妖族掳掠来的各族奴隶;青帝爷自是群龙中最聪明那个,第一个听懂了天意,其余诸龙又落得什么下场?
“若这些还不够,巫族罪龙算什么?
“张行,天意就是这般不仁不义,你占了一番天机,能了一场事,那便是你的一份机缘和道理……这般感慨,不是矫情自饰,又是什么?”
张行认真听完,心中冷笑,不由反问:“阁下如何这般动怒?莫非也是矫情自饰?”
王怀绩忽然一滞,立即闭口。
张行也站了起来:“今日的事情,张某感激不尽。”
王怀绩点点头,从榻上翻身坐起,抱着宝镜来对:“是我失态了,若有其他想问的,我就在这边,你走前尽管来问。”
….
张行再一点头,对方已经走到门前,秦宝也让开道路。
但就在这时,其人忽然止步,然后回头:“我刚才就想说的,竟被阁下弄糊涂了……张首席,有件事情,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
张行抬手示意:“请讲。”
“白三娘就是赤帝娘娘那一块。”王怀绩认真告知。
“早猜到了。”张行不以为意。
“我不是要说这个。”王怀绩抱着宝镜继续言道。“我是说,你不要小看四御,你一个点选之一,黑帝爷都能做个北地的局面请你去,那赤帝娘娘对你家白三娘呢?而且,你看白帝爷写的小说便该知道,赤帝娘娘的脾气可素来执拗偏激,黑帝爷懒得用的手段祂偏偏就敢用……这出戏,本该是大魏将亡,各方归位,其中你翻山,白三娘越海,是为山海,现在你自行做主,未见山便折回,可白三娘却已经出海,未免前途未知了,你对她有信心吗?”
张行愣在原地。
同一时间,渤海腹地,黜龙帮河口舰队已经自大河口北上数日,估摸着已经要到幽州以东境地。忽然间,正在船舱看书的白有思放下了手中的《六韬》,然后警惕了起来。
这是一种莫名的心惊,而已经到了宗师境地的白有思有理由相信,这是某种对自己而言有着巨大命运改变的预兆……于是乎,迟疑了片刻后,白有思直接起身取了长剑,便往舱外而去。
“总管。”一旁马平儿被惊醒,连忙惊愕询问,然后匆匆持剑追出。“出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白有思立在甲板上,扶着长剑四下来看,任由杂乱的海风将她发丝吹乱。“你帮我留意。”
马平儿不明所以,但还是打起精神,四下来看。
看了一会,这个正经在淮上涡河口做过事的前女侠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什么,却没有开口。
白有思立即去看对方:“怎么回事?”
“风向忽然变了……春日间居然起了西北风!整个船队都在往东面偏!”马平儿嘟囔着。“但我不晓得海上气候,是不是不算什么?”
得到提示,白有思迅速察觉到了异样,但也同样不解,因为风向虽然怪,但风本身不大。
而她刚要再开口,下一刻,大风骤起,自西北向东南,海浪也随之而起,摇动船只。
“落帆!”
风浪第一时间惊动了各船值夜的船老大,而白有思修为这般高,却是听得清楚。“落帆,跟着海浪走,不落帆,要翻船的!”
听到这般话,她便是修为高深,此时此刻,又如何能笼罩整个船队?只能眼睁睁看着船队降下帆来,然后改变方向,向东南方飘去。
“要是风一直吹,这么飘几天会如何?”待到船帆下落,白有思主动上前来问船上老大。
“不瞒总管,要饿死、渴死的,咱们是近海靠岸走的,没有储存太多粮水。”船老大此时并没有过于紧张,因为帆已经落下。
“必死无疑?”
“那倒不至于。”船老大想了想,认真告知。“实在是不行,就开了帆,借着风往东南跑,到东夷落脚……渤海这个地方,只要不往东北面飘荡,就没有绝路。”
白有思若有所思,继而眯起眼睛看向了东南面的海上。
而她头顶骤然而起的西北风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居然真的维持住了这个烈度,卷着整个船队向东南面飘去。
转回观城,王怀绩说完就走,张行则望着门外夜色愣了一愣,想了一想,但听着外面依旧充满了全城的欢声与哀戚,其人还是回过了神来,然后缓缓回到桌案前,只低头在纸上又加了一条:
查询军中、地方未婚士民百姓,鼓励嫁娶,建议各行台为军中将婚者统一主持举办婚礼。
写完这一条,张首席忽然放下手中炭笔,喊了秦二,坦然去睡了,竟是难得睡个好觉。
正所谓:
一泊沙来一泊去,一重浪灭一重生。
相搅相淘无歇日,会教山海一时平。
PS:感谢新盟主张无忌九个0老爷!感激不尽!!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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