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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久,萧元彻大帐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进来,帐帘一挑,伯宁走了进来,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阴鸷神情,朝着萧元彻拱手道:“属下伯宁参见主公......”

萧元彻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说罢......”

然后,又亲自将自己软椅下的一盆炭火炉,朝那椅子旁踢了踢,淡淡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也暖一暖吧......”

伯宁先是一怔,随后颇有些不习惯的受宠若惊道:“属下还是站着......”

“让你坐,你就坐......让你烤火,你就烤......”萧元彻微微一蹙眉头,打断伯宁的话道。

“喏!”伯宁只得又一拱手,有些不太自然地坐了下来。

“查得怎么样了......”萧元彻主动开口问道。

“属下回来之后,便去了看押周昶的大帐......据看押他的士卒回报,苏长史和许先生走后没多久,他们在外面闻到了血腥味道,便知道出事了,进去看时,那周昶已经自尽了......”伯宁忙回答道。

“好端端的......为何就自尽了呢?还有......那个大帐提前仔细地布置过,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自尽的啊,周昶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死的......”萧元彻眉头微蹙,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伯宁稍微一顿,从袖中掏出一物,呈到萧元彻的近前道:“主公......这便是周昶用来自尽的东西......请主公您过目......”

萧元彻接过仔细看去,却发现是一枚棕黑色的陶片,“这......这是?”

伯宁忙解释道:“属下进了大帐之后,便看到周昶的尸体躺倒在那里,血流了许多,属下问过那些士卒,发现周昶死了之后,他们便赶紧来报了,并没有擅自移动过他的尸体......”

“所以,周昶的尸体保持着他临死前的样子。属下仔细地检查了他的尸体,发现他是被利器割断手腕上的血管,流血过多而死的......而且从周昶躺倒的姿势来看,应该是他刻意的选择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躺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从手腕流出来的......”伯宁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自杀是自愿的,没有人强迫么?”萧元彻问道。

“应该是如此.....但是为何突然会自愿选择自杀,这里面的原因就值得深究了,属下检查他的尸体时发现,他流血手腕的左手紧握成拳,似乎有些异样,属下将他的手展开之后,便从他的掌心之中发现了这枚陶片,经过与他手腕的伤口比对,确定周昶就是用这枚陶片割断自己手腕的血管,从而自尽的......”伯宁冷静的分析道。

“呵呵......”萧元彻闻听此言,竟冷笑起来,神情似乎有些愤怒和不解。

的确,他乍听之下,周昶这种死法,的确是有些出离了愤怒了。

“好啊.....很好啊!他宁愿选择这么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死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的消亡,都不愿意归降我萧元彻吗?......他有这样的勇气,选择如此痛苦的自尽,却不投降我萧元彻,难道我比如此痛苦的自尽都可怕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萧元彻心中越来越气,蓦地低声吼道。

伯宁见状,神情一凛,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头拱手,噤若寒蝉。

萧元彻平复了半晌心中的愤怒,这才朝伯宁摆了摆手道:“伯宁啊,你坐......我不是冲你......”

伯宁这才赶紧拱手道:“喏......主公,不必动怒,是那周昶不识明主,这种人,死则死矣......”

萧元彻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不用讲这些话......”

他摩挲着那枚陶片,想了一阵,方问道:“伯宁......这陶片怎么会出现在周昶的手中?这陶片到底是何物的碎片呢?”

伯宁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低头不语。

萧元彻见状,盯着伯宁,半晌方道:“你知道对么?......但是你不敢说......”

“属下......”

“说!......我已经当众说过,不追究造成周昶自尽的人所有的责任......我只是想搞清楚,周昶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毕竟是发生在我萧元彻大营之中的事,我不能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萧元彻沉声说道。

“喏......属下可以断定,这是一只陶碗的碎片......这种陶碗,下面的士卒们多用来盛主公犒赏的酒......”伯宁低声说道。

“盛酒的陶碗碎片?......出现在了一个死囚的掌心中......”萧元彻眯缝着眼睛,又仔细地摩挲着那陶片,细细的端详起来。

“属下......”伯宁犹犹豫豫了一阵,终是下定了决心,拱手正色道:“属下曾问过当时当值的士卒,他们回答,这关押周昶的帐中,除了苏长史和许先生奉主公之命来过之外,再无人来过......”

萧元彻深深地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所以......周昶选择自杀的原因......或者换句话说,鼓动周昶选择自杀的人,只能是苏凌或者许宥之两个人中的一个,又或者两个人都有份......”

伯宁神情一凛,点了点头道:“虽然只是......推测,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到底是苏凌呢,还是许宥之呢,又或者是他们两个呢?”萧元彻盯着伯宁道。

“这......属下不敢妄加推测......只是,属下询问了当时当值的兵卒......据他们所言,苏长史和许先生进入那帐中劝降周昶一开始......并不顺利......虽然这些兵卒听得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的声音忽高忽低,可以感觉出来,在唇枪舌战,言辞十分激烈......”

说到这里伯宁看了萧元彻一眼,小心翼翼道:“可是,后来......”

说到这里,伯宁又低下头去。

“后来?后来如何?......讲!”萧元彻沉声道。

“喏!......后来这些士卒发现许先生先走出帐外,不仅如此,他的脸上还带着许多的愠色......当值的人想着恭维许先生几句,说让许先生不用过于心烦,毕竟他跟周昶之前有旧,还都在沈济舟麾下共事过,劝降周昶自然会成功的......”伯宁道。

“许宥之.....单独出来了?......苏凌呢?......”萧元彻眼神转动,忽地打断伯宁的话问道。

“苏长史并未一同出来,还在帐内劝降周昶......声音也是时高时低......”伯宁忙道。

“嗯......说下去,那许宥之出来之后说了什么?”萧元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

“许先生听那些当值的人那样说了之后,却是口打哀声,说这才劝降八九可能不成了......更说自己虽然与周昶有旧,却更多的是旧仇......原以为周昶身陷囹圄,见了自己会不计前嫌,有求于自己,没成想......许先生还说,早知如此,自己就不来了......”伯宁道。

“旧仇?许宥之跟周昶之间,有什么旧仇?”萧元彻有些讶然地看向伯宁。

“这......属下不太清楚,许先生也没有向那些当值的士卒深说......”伯宁赶紧一拱手道。

萧元彻沉思无语,眼中的神情不断变化,半晌方又淡淡道:“行了,许宥之跟周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越不必继续查了,周昶已经死了,再查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喏!”

“只是,为何许宥之会提前出来,苏凌却还在里面继续劝降周昶呢?......”萧元彻眉头又是微微一蹙道。

“属下查明了......属下在周昶死亡的现场调查之后,又去见了许先生一面......”伯宁赶紧答道。

“许宥之如何了?......”萧元彻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许先生现在......”伯宁顿了顿,一抱拳道:“恕属下斗胆......许先生也已经知道了周昶已死的消息,如今犹如惊弓之鸟,坐卧不安.....初见属下之时,还以为属下要拿他问罪呢......”

萧元彻闻言,笑意更甚道:“你没有告诉他,我已经不打算追究周昶之事了?......”

“属下见许先生如此,便将主公您不追究周昶之死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这才心下稍安,一个劲地说主公英明......而且还拜托属下,代表他向主公转达,周昶的死,跟他许宥之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伯宁似乎也想起了许宥之惊慌失措的模样,阴鸷的脸上,竟少有地出现一丝嘲讽的笑意。

“嗯......他可否告诉你,为何劝降周昶,劝了一半,他先出来了呢?......”萧元彻问道。

“据许先生所言,因为他与周昶之间有旧仇,他若一直在那里,周昶反应太过激烈,无论自己和苏长史如何苦口婆心地劝他归降,他也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所以,是苏长史将他拉到一旁,让他暂时出去,苏长史一人留下劝降周昶,只有这样,周昶才能暂时放下对许先生的怒气,劝降才有可能成功......”伯宁将许宥之告知自己的话,向萧元彻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萧元彻淡淡的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感到十分的意外。

“这苏凌......当初向我举荐与他一同劝降周昶的人选是许宥之,结果到最后,又是他让许宥之半道先出去了......呵呵呵,有些意思,有意思啊......”萧元彻似随意地自言自语道。

萧元彻似乎很随意的一句话,听在伯宁的耳中,却让他心中不禁又是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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