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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料与黑油倒入无首大马的断颈,火折一闪,大马身躯膨胀,肌肉线条清晰如刀刻。
它拉着残破不堪的车厢,奋蹄而去。
苏真与两位女子坐在只剩块底板的车厢上,再度踏上了前往九妙仙宫的旅程。
南裳关怀地问了一番陆绮仙子的情况,苏真也未隐瞒,如实告知。
“妙莲菩萨神通广大,垂怜保佑。”南裳双手合十。
苏真也假模假样地为陆绮祈祷。
他已经下定杀死陆绮的决心,但缺少机会。
该怎样制造机会?
对刺客一无所知的苏真无法空想出答案,但现实很快给了他灵感。
马车驶出这片山谷之后,遇上了一个庞大的商队,商队由一群巨象押运,领头大象额垂金饰,身披金甲,铺满锦绣的背脊上面坐着腰悬宝剑、指拈灵符的护卫。
见到仙人的车队,护卫们忙将手上灵符藏至身后,遥遥一礼,以表尊敬。
“好大的阵仗。”
戚霞横掌遮光,高声赞叹,见护卫们行礼,更是与有荣焉。
“是啊,你看那一排子彩旗和红缎,说不定是哪个大王朝的公主出嫁的嫁妆呢。”南裳羡慕地说。
趁着她们出神之际,苏真拿着一截车厢上偷偷掰下的尖锐断木,挪到无首骏马附近,对着马臀用尽全力一扎。
他想让马匹受惊去冲撞车队,制造混乱,可事与愿违,这马皮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他的全力一刺竟然未伤大马分毫。
马不停蹄,翻踏起的烟尘里,巨象组成的商队已离他远去。
南裳回头之时,苏真将这截尖木悄悄丢弃。
山谷之外,景色不复明秀,沿途山秃如赭,水浊如泔,荒凉一片。
从南裳口中得知,这多是当年人妖厮杀的遗址,许多妖物死前会施展秘术,将足下土地咒死,以这寸草不生的毒壤为其埋骨。
苏真望着这童秃不毛的山峦,以拳轰碎鬼虫铁壳的画面又在脑中翻腾,灼得他胸膛炙热。
他想再度觉醒这样的力量。
可他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济于事,这副身体像块冷漠的木头,再也没有与他产生奇异的共鸣。
“余月,你不必这样用功的,等到了九妙宫,我们自会得到正统的内门心法传承,到时候再修炼,事半功倍。”南裳关切地说。
苏真心不在焉地点头。
戚霞冷哼一声,道:“她想浪费时间就让她去浪费好了,她可是聪明人,不需要教。”
戚霞的心情倒是越来越好了。
她每看到雄城建筑,都会指着那些叠翠重楼,丹漆之顶问南裳,说,那会不会是九妙宫,南裳一次又一次否认,她说九妙宫是仙府,人间的楼阁再如何高耸恢弘,也只是对仙家建筑的拙劣效仿。
苏真没有心思领略沿途风光,他知道,只要顺利抵达九妙仙宫,他将再也没有活路。
绝望让他抑制不住幻想,幻想一场飞来横祸,幻想有大侠途经此地,但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今天整座天下都像大吉之日,一片安宁祥和。
老君渐渐变得苍红。
一天即将过去。
黄昏中,无首骏马停了下来,三位紫袍杀手飞快在野外清出空地,画下守护的法印,安营扎寨。
苏真等人则负责架火开炉,重新煎药。
哔啵哔啵的烧柴声里,山岚渐渐褪去颜色,天地之间只余这一抹亮光。
“干娘,我要怎么打开这副身体的镣铐?”苏真在心中问。
“修炼,一步一个脚印地修炼。”余月说。
“来得及吗?”苏真问。
“再绝世的天才也要时间,你这才几天?急不得,急不得。”余月听起来很悠闲。
“干娘大人,伱不怕我被陆绮杀死吗?”苏真再问。
“那我只能再当几千年孤魂野鬼,直到寻找到下一个与我立契的灵魂啦~”余月的声线一下又凄凉起来。
时间不多,余月也没和他再唠,笑着为他加油鼓劲:
“好啦好啦,打起精神,你的梦中情人要来啦,可别萎靡不振的。”
咯。
门轻轻地打开了。
背着帆布包的少女小心翼翼走了进来,靛蓝的紧身牛仔裤,宽松的粉色T恤,白色的运动鞋踩在地上没有响声,她缓慢地来到苏真的病床边,捡了把椅子坐下。
苏真醒过来时,恰好看到了邵晓晓。
柔顺乌黑的长发,平整如切的刘海,干净的眼眸会让人想起阳光明媚的浅滩,那里藏着漂亮的珊瑚和发光的贝壳。
苏真紧绷的心弦一点点放松。
“我有吵到你吗?”邵晓晓拘谨地问。
“没,没有。”
苏真头还有些晕,他定了定神,挤出一丝虚弱的笑,道:“邵老师好。”
听到邵老师这个称呼,邵晓晓忍不住咬住了嘴唇,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地问:“苏真同学,你还要再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老师开始讲课吧。”苏真打起精神。
邵晓晓嗯了一声,打开书包,将课本和作业一并翻出来,她从来没有给人辅导过功课,难免有些紧张。
“语文就不教你啦,你自己看看书就好了,我直接给你讲数学了哦。”邵晓晓说。
“好啊。”
苏真努力支起上半身。
没什么准备工作,也没过多的寒暄,邵晓晓的第一堂课就在这个黄昏头开始。
她的语速不快,但很有耐心,她是典型的少女声线,说不出有什么特别,但就是怎么听也听不厌,要是一不小心讲错了,她就吐吐小舌头,自我检讨几句。
“……导数零点不可求时,先确定符号为恒正或恒负的式子……苏真,这些概念我讲明白了吗?”
“讲明白了,我觉得你讲的比蒋老师好多了。”苏真说。
“别乱说,蒋老师当了几十年老师了,虽然凶,但是教起学生来不差的。”
邵晓晓谦虚地说完,又道:“既然你听明白了,那你来复述一下。”
“啊?”
“啊什么,你不是听明白了吗?”
“我……那个,零点……求导……”
邵晓晓是偏娇小型的,可板起脸时,压迫感十足,苏真大有一种上课开小差时被老师薅起来提问的感觉,又愧疚又紧张,终于,他不堪重负,说:
“其实我理解得也不是特别透彻,老师能再给我讲一下吗。”
邵晓晓倒没生气,只是用板栗象征性在他额上敲了敲,说:“那我再讲一遍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知道吗?”
“知道了,邵老师。”苏真乖巧点头。
他先前一直想着刺杀陆绮的事,心乱如麻,无法专心,此刻在邵晓晓的教诲之下,他选择静下心来学习——无意义的烦躁只会拖垮他的精神,他干脆把学习当成放松。
教完苏真时,天已经全黑了。
邵晓晓坐在椅子上舒展着手臂与双腿,宣布今天的讲课顺利结束,苏真看着邵晓晓开心的模样,忽然觉得学习好像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这是他第一次沉浸于听讲,只是不知道是沉浸于数学的世界还是耽溺于美色之中了。
“邵晓晓,你明明讲得这么好,为什么成绩不是拔尖呀?”苏真好奇地问。
邵晓晓愣了一下,眼中闪过受惊小兔般的慌张,她说:“我也不是很聪明啊,而且我考试的时候容易紧张,发挥不好也很正常哎。”
“紧张?可我感觉你是很冷静的人啊,冷静到都有些高冷了。”苏真说。
“高冷?哪有啊。”邵晓晓拒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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