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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中檀道:“此事恕本官不能答应。“
那余宫主名为余飞霜,只听他道:“本来屠龙诀乃周家祖传秘芨,非同小可,岂可借给他人观阅,只是周都统你自己并不修练,又深藏不露,于武林于宝芨来说,都未免太过浪费,纯属暴殄天物,倘若借与本宫一阅,必有重酬,我宫焉会轻率提这不情之请?”说着双手轻轻打了两下响指。
半秃胖子苏兴从黑袍下取出一只檀木箱子来,放在桌上。余飞霜袍袖一拂,箱盖无风自开,只见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玉小箱。余飞霜站起来取出玉箱,托在手中。
周中檀心道:“我等朝廷大员,难道还贪图什么奇珍异宝?再说,周家在京城生息多年,深耕官场,一百余年的积蓄,还怕少了金银器玩?”却见余飞霜揭开玉箱箱盖,取出来的竟是两本书册,一条黑漆漆的小木枝。
他随手翻动,周中檀等瞥眼瞧去,见册中有图有文,都是青墨所书。余飞霜凝视着这两本书,忽然间脸色灰暗,大有不舍之意,许千合和胖子苏兴神情哀切,欲言又止。
周方达等无不诧异。
周中檀道:“以物易物,各取所需,原是绝佳之法,只是周氏全府百物齐全,无有所需。”
余飞霜轻摇脑袋道:“周都统家大业大,富可敌国,才智学识更非我等久居西域之人可比,余某岂敢班门弄斧以珍求籍?这二卷书籍,并非字画珍宝,乃武功要诀,为我祖师踏花先生亲笔手书,含我蓝月天宫两大奠基绝学,蓝月天宫得在昆仑创派开枝散叶,两本绝学功不可没,其一为精深剑法,另一为绝顶轻功步法,拿出来与中原各大门派绝技相比,未必落于下风。”
周家四人听了,都是一惊,心想原来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都是踏花先生的徒子徒孙,蓝月天宫偏居一隅,素少踏足中原,武林中听过这个教派的人少之又少,但说到踏花先生,却自周中檀至丁秋芸,四人皆有听闻。
踏花先生,唐未时期高人,于道、儒、武三道都有相当杰出的造诣,著书立说,字帖书画,成绩斐然,虽然年代久远,但当今武林中听过这位前辈名头的人却仍有不少,他名号踏花先生,其轻功自是了不得,据闻为了传送黄巢大军攻破京师长安的军情,从长安至秦州(天水),七百余里路程,他只用三个时辰便急奔而至,比军中骏马还快上数倍。
一门轻身功夫已如此卓尔不凡,冠绝天下,那么排在其前的剑法,必然还更加出类拔萃,技压群雄。
只听余飞霜续道:“本宫历代宫主将此二卷奇书视为旷世珍宝,严加保管。历经多年一脉传至我辈手上,思忖争执良久,内外方达共识,我宫绝艺不敢束之高阁独珍,现愿将这二卷奇书共享,与贵府交换屠龙诀宝芨。若蒙周都统俯允,令得双方秘芨皆可发挥创存之意,共促武道发展,实是感激不尽。”
周中檀默然不语,心想:“这二卷书中所记,倘若真是踏花前辈的独步轻功与绝妙通神剑法,那么我周家得此书后,武学上不但可突飞猛进,大放异彩,更有益于势力扩大与尚固,望儿在官场上也得一路晋升。盖因武艺、学识、处世之道、背景、相貌皆优之人,朝廷中无人能出望儿之右者。”
余飞霜又道:“贵府赐予宝芨之时,尽可自留副本,众位朋友嘉惠本宫,泽及武道,自身并无所损,此其一也。本宫拜领宝芨后珍而藏之,立即西去昆仑精研,贵府高艺决不致因此而流传于外,此其二也。西域昆仑与汴梁相隔万里,贵我绝无交集,不生冲突,若两方因此交流而交好结成知交,则于各自后辈子弟,皆是天大利好,互通有无,达至相互提携甚至共同进退,无所畏惧。贵府众位兄弟武学渊深,原已不假外求,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创派师祖的两项绝技确有独到之秘,与现今中原武林流传技艺大有不同,可相互借鉴裨益,其中‘蓝月剑法’、‘天宫微步’两项技艺最具代表性,与贵府举世无双的心法、刀法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感,此其三也。”
待宫主说完,许千合迫不及待大声道:“周都统,不是蓝月天宫自大狂妄,我辈长居僻壤,无外物牵引,专注之心非尔等可比,屠龙决上的秘密,你们可能未必全部参透,但只要交予我宫参研,则大可有乌鸦反哺之期,周府祖传秘技定能在你这一代得到光大传承。”
蓝月天宫教派名称竟是源自于这两项绝技之名,想见轻功与剑法之独一无二,周通夫妇初听来意,觉得他强索周家镇宅之宝,太也强横无理,但这时听二人娓娓道来,颇为入情入理,似乎此举于周家利益甚大而绝无所损,反倒是他们亲身送上一份厚礼。
周中檀道:“余宫主及各位惠朋好意,盛情拳拳,任谁人也无法推却,之所以不接受贵宫好意,并非周某不知好歹,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实不相瞒,我周家祖传宝物并无‘屠龙诀’一项,贵宫消息有误,实是遗憾。”
蓝月天宫三人齐齐惊愕,余飞霜道:“周都统何以如此推搪,我宫早已查得清楚,贵祖父周海公拜六韵道人为师,六韵道人百年后遂将秘芨‘屠龙诀’传于周海公,这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事实,大人又何必否认。”
周方达道:“江湖上流传已久的事实?余宫主未夸大,别说江湖上没有相关传闻,便连我们后人无听说过,如何说得上‘事实’二字?”
许千合道:“嘿嘿,如此说来,你们对老祖宗留下来的秘芨来历一无所知,中间莫非断了传承,反还要我们做外人的来跟你们说道,可真是出人意料。”
许千合说得不错,周氏兄弟对祖传宝芨“屠龙诀”的来历确实是一无所知。
近百年前,周氏兄弟的祖父海洲与百虎门创派师祖张厌淼为师兄弟,同拜“刀仙”六韵道人为师,六韵道人临终前,师兄张厌淼与师弟海洲为了争夺师父刀谱“屠龙诀”而反脸,公然在师父面前争执动手,病榻上的六韵道人一气之下,将两徒弟狠狠斥骂一顿,道:“合强分弱,无可挽救。”
随后将秘芨“屠龙诀”随手一撕为二,封皮也撕裂,屠龙诀三字被分成“屠”和“龙诀”两部分,上半册与封皮“屠”字连在一起,交给师兄张厌淼,这上半部正便是傻苍在武夷山观阅过的屠残本,下半册与“龙诀”的残缺封面连一块,交给师弟海洲,六韵道人撕裂宝芨后当日便给气得驾鹤西去。
按理说,身为师弟的海洲绝不该与师兄张厌淼争夺“屠龙诀”秘芨,但他仗着师父痛受,气盛方刚,丝毫不肯退让,将师父活活气死后,失去庇护的海洲惊惧愧疚交集,趁着师兄弟忙着料理师父后事,当晚即不告而别,带着下半部秘芨连夜下山逃离。
海洲来到开封后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将全副心思都花在武学上。他知道屠龙诀包含两种武功:屠龙刀谱与屠龙内功,两项武功皆是武林中最为出类拔萃的绝艺,单独一项拿出来都可独当一面,若是屠龙刀招配合决上内功使将出来,暴发出来的威力更加惊人,师父六韵道人正是靠着它们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赢得“刀仙”的美誉。
海洲得到的屠龙诀残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屠龙刀四十八式的后十六式,另一部分为修炼神诀内功的心法口诀。屠龙刀法早已练得滚瓜烂熟,他梦寐以求的便是这神诀心法,但狂喜过后,却发现神诀内功修练法门的细节分散于秘芨的每一页(也即是这本小册子书页右上角的图),他没有前三十二页纸图形的入门指导,神决修炼根本不知从何入手。
大师兄张厌淼武功智谋远比自己为高,海洲无论如何不敢向他打上半册秘芨的主意,况且大师兄已在武林中放出风声说他盗取师门秘芨畏罪潜逃,活活气死师父,谁人能揪出他便把秘芨上最高深的刀法相传,彼时整个江湖人人都发了疯般寻找海洲,别说行走江湖,他就躲藏在地窖里也觉得不够安全。
无可奈何之下,海洲彻底放弃精研多年的武学武道,改头换面,娶妻生子,以周海的名头在京师做起生意来,后来就算大胆传援儿孙武功,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宣扬。且传下严训,绝禁后人在江湖上行走招惹事非,以免露出行踪招来灭门之祸,更于垂暮之年起了一座万寿塔来存放“屠龙诀”残本。
一来“屠龙诀”刀谱上的示范人形并未握刀,二来害怕绝妙刀法泄露行藏,周海索性把屠龙刀法当作拳法传授给后人,寻思着于时机合适之际点明。
后来担心敌人寻上门,加之心中有愧,周海便一直没有对儿孙点明,宝芨的秘密和来历随他同归尘土,因此周中檀周方达两兄弟虽为宝芨传人,却是对其来历一窍不知,如今听了蓝月天宫余飞霜宫主的说话,才知道秘芨名为“屠龙诀”而非“龙诀”。
大师兄张厌淼入门比海洲要早,师父在生时他已经开始修炼神诀内功,但师父去世后既无人指点,又缺心法口诀,内功修炼便寸步难行,无法可想之下,张厌淼独辟蹊径,打起只在传闻中出现的天地逆刀之主意,最终也让他如愿以偿,绝妙屠龙刀法配上神奇的天地逆刀,爆发出的浩威之力如山洪倾泄,摧枯拉朽,无人可挡,其修为似乎已然超越师父“刀仙”六韵道人,于江湖上自封“刀神”。
张厌淼在刀术刀法上取得的成就越大,对屠龙诀的重视程度便越低,加之输在“四方居士”周紫龙手下,一直引以为傲的刀技终遇敌手,宝刀更被封印于寒晶石中,心灰意冷下立誓再不动刀,其后开山立派,果然没有传授刀法,而那本引得两师兄弟反目成仇的“屠龙诀”上册残本,更被深藏起来,落得尘封下场,默默度过多年寂寞。
百虎门分裂成北南二宗后,南宗掌门人莫要汶将屠龙诀残本带到天游峰,最后由继任掌门史衡从破箱底翻将出来,不知创作刀谱之人出于什么目的,图谱只画人形不画刀,史衡、严裕芬、阳彬等人又怎知其中的奥妙,全都当成拳法来习练,可尽然如此,其威力仍然不容小觑,阳彬便靠着这种似是而非的“拳”术把师兄郑耀宗打倒。
屠龙诀四十八式绝妙无伦的刀法,被人为一分为二,各自流传百年,双双被后人当成拳法来习练,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殊途同归。
只是周苍由前人教授,经过三代人耗费心血改进增益,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方矩中正,举手投足间法度严谨,使起来大气稳重,而史衡等人自练自学,由刀招转为拳法,不伦不类,故使将出来时不免有滑稽乃至诡异之感。
言归正传,大厅上,二少爷周通玉脸严肃,道:“许护法,我周家对秘芨来历知与不知,和你们毫无相关,何必冷言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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