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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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文士骂人,　无外乎骂对方寡廉鲜耻卑鄙小人,　还有另外一类,　则是拿女人与牲畜来作比喻，好比“哭哭啼啼作妇人状”，便是嘲笑对方哭得像个娘们似的,　可见被当成女人,　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侮辱。</p>

凤霄对这些凡俗之见嗤之以鼻，到了他与崔不去这种身份地位,　认知境界,　世间之人，甭管男人女人,　对他们来说大抵只分成两类：朋友或敌人,　以及有用的人,　或无用之人。</p>

识时务者如秦妙语，因为一技之长,　也能让凤霄对她网开一面,　但苏醒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凤霄对人的看法,　从来不会拘泥于男女之别。</p>

但现在有个小小的难题摆在他面前。</p>

是衣裳头发洁净重要，还是男人的尊严重要？</p>

大丈夫能屈能伸,　就像在山坡上毫不犹豫管崔不去喊爹一样，凤霄也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p>

于是一行还是四个人，只不过组合略有变化。</p>

为免累赘,　四人之外，除了两名车夫，一名且末城向导之外，并未再带任何仆从——这也符合崔不去想要假扮的叶氏身份，本就是小家小户出身，没什么排场可言，若是带上奴婢，反倒惹人奇怪了。</p>

离开六工城，三辆马车一路西行，为了照顾崔不去的身体，行进速度变慢，几个人足足吃了十天半个月的沙子，才终于摆脱了一望无际的黄沙，遥遥看见城池的轮廓。</p>

“前面就是且末了？”崔不去咳嗽两声，掀开车帘往外张望，入鼻便是更加浓烈的味道。</p>

那是沙子在烈日曝晒下，又被风刮起来的炙热气息。</p>

他忍不住又呛咳起来。</p>

另一只手伸过来，将帘子重新拉下。</p>

“郎主，您身子弱，就别在外头吃沙子了，万一又病倒了，妾会担心的。”</p>

声音的主人语速不算快，嗓子有些低沉，却很柔和，让人禁不住想一窥真容。</p>

但不包括崔不去。</p>

他不仅不转头，甚至连声音也不想听见，咳嗽反而更厉害了。</p>

“哎哟，您看您，妾不过说您两句，又急起来了！待会儿进了城，咱们赶紧找间客栈歇下，妾帮您泄泄火。”</p>

那声音见他如此，非但不停下来，反倒说得更起劲了。</p>

崔不去缓缓转头，面无表情：“什么叫泄泄火？”</p>

“就是、就是，妾知您这一路不便，甚是憋闷，到了客栈，便能好好伺候您了！”女子被他一看，羞得面若飞霞，“妾怎么说也是妇道人家，您怎好非要逼我说得这样直白，旁人听了，怕还误会我是个淫|娃|荡|妇呢！”</p>

崔不去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忍不住按上太阳穴：“这里没有外人，你能不能好好说人话？”</p>

女人委屈道：“妾说的不是人话，难道是鬼话吗？都说娶妻三年，貂蝉变母猪，我就晓得，郎主定也是这样的！”</p>

她身形高挑，以至于盘膝坐在马车里时，都显得车厢内有些逼仄。</p>

一头乌黑富有光泽的头发挽了个时下最常见的妇人髻，松松坠在脑后，发丝里露出红色编绳，更衬得肤色越发白皙，虽然对方面容不若江南女子柔和，但美貌却丝毫不逊，一白遮三丑，起码这是一个第一眼看见会令人瞬间目眩神迷，忘记她身上些许瑕疵的美人。</p>

但崔不去却完全欣赏不了，甚至想要把人踹下马车。</p>

乔仙的易容之术很高明，她不仅加深了凤霄的五官轮廓，让对方看上去更像一个异族女子，而且还遮掉了凤霄的喉结，将许多容易被人发现的细节都掩盖过去。</p>

西域女子本就眉高目深，骨架比中原女子高大，别人看见凤霄，也绝不会往男扮女装的方向去想。</p>

只不过凤霄答应假扮女子之后，就要求崔不去假扮他的丈夫叶氏，崔不去出于看笑话的心情答应下来，但出发半天之后，他就后悔了。</p>

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一路走到现在。</p>

还好，且末城在望，他的耳根应该可以清净片刻了。</p>

且末城是连接东西的重镇，但此处远离中原，隋朝建立不过三年，此刻的朝廷，将主要精力放在突厥与南陈上，暂时还未分出精力来管这个处于模糊疆域上的小城，不过去年皇帝还是下令，在且末设县，修建县衙，派驻县令和兵士在此驻守，以昭朝廷之威，实际上是在向各方表明，目前大隋虽然还未分神管辖此处，却不代表放弃这块地方。</p>

三十多年前，鄯善国为西魏所灭，鄯善王率众出走，来到且末城定居，经年累月，也在城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加上各方商人往来中原西域，且末城是绕不开的一个点，在此歇脚休息的人很多，久而久之，且末城便形成三方鼎立的局面。</p>

一是隋朝派驻的且末县令高懿。</p>

二是鄯善王后代兴茂。</p>

三是西域巨富段栖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