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纵是多情亦无法，只得放卿天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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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云逸扬便向农家夫妇告辞。

南屿城外的小河上，一叶轻舟浮在水面上，随着流水轻轻晃动，云逸扬一身白衣，坐在舟上，他轻轻吹奏手中的竹笛，一双明目透着几分哀伤，注视着水面摆动的波纹。

夜色漫上树梢，雀鸟归巢，山野之间显得微微有些寂静，轻扬的笛乐声回荡在山谷之间。

顷刻，他将目光从水面向岸上移去，无意间抬眸竟发现月光下的岸边站着一个少女。借着月光，云逸扬看清了那少女的模样，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服，腕上带着的手链铃铛轻轻晃动着。他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那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韩鞠宁。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这是幻觉”

“她不是该在吴国的皇宫里，当她的太子妃吗”

看到韩鞠宁的那一刻，千思万绪涌上云逸扬的心头，他的脑海中瞬间冒出了无数的疑问。

他迟疑了，静静地注视着她，他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生怕眼前的韩鞠宁是他幻想出来的。他怕这仅仅只是一个幻觉，他一动或是一说话，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他还想再多看她几眼，他还想再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之中，不愿出来。

“云逸扬——”而此刻，韩鞠宁忽然朝他大声喊道，声音回荡在山谷里，显得悠扬而又漫长。

面对韩鞠宁的呐喊，云逸扬微微一愣：“难道这不是幻觉吗”他再次仔细朝韩鞠宁看去，韩鞠宁嘴角微微扬起，一脸笑意地看着他。这一刻，他明白了，这不是幻觉，岸上的的确是真真切切的韩鞠宁啊！

云逸扬嘴角露出笑容，什么都不去想，直接一跃而起，踏着水波向岸上飞去。他落到韩鞠宁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眸充满了惊异与柔情，他轻轻拂起韩鞠宁额前的秀发，缓缓问道：“真的是你吗”

“傻瓜，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是谁”韩鞠宁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笑了起来。

云逸扬微微一笑，道：“你……”他话未说出口，韩鞠宁忽然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呜呜哭泣起来，他能感觉到她的泪水落在自己衣服上的感觉。

“若是没有听到你的竹笛声，我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韩鞠宁哭泣着说道，言语之中满是委屈。

云逸扬轻轻搂住她，此刻任由这个自己心爱的女子偎依在自己的怀中哭泣。

“我听人说，你已经嫁给林炎了……”云逸扬话说到一半，却止住了，一双柔情的目光缓缓朝怀中的韩鞠宁看去。

“我们去舟上细说吧，好吗”韩鞠宁却道。云逸扬点了点头，抱住她的细腰，带着她飞回船上，两人坐在船头，韩鞠宁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上一次的婚礼被你给搅了，林炎就想着再举办一次婚礼，而且我已经答应嫁给他了……”说到这里，韩鞠宁朝云逸扬看了一眼，云逸扬自然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她徐徐向云逸扬讲起了之前的事情：

婚期的前两日，林炎来到红袖居，萧芷萱对于林炎突然来了是既惊喜又诧异，可是林炎随后的一句话却让她如同被泼了冷水一般：“我想让你代替宁儿出嫁。”

“什么”萧芷萱脸色一惊，满是不解。林炎随即解释道：“我知道宁儿心中是爱着那个云逸扬的，她虽然答应嫁给我，可是我看着她难受我也难受。后天的婚礼，我并不准备娶她，我想放她走。”

“那你的意思是”萧芷萱问道。

“事情关系到皇家颜面，婚期已定，如果到时候让外人知道这门婚事新娘不在了，一定会让天下人笑话的。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代替她出嫁，让外人以为花轿里的人是韩鞠宁。”林炎道。

萧芷萱的面色变得紧张起来，她的神色中微微透着愤怒，道：“我不去，我萧芷萱难道只是她的替代品吗我不会答应你的。”

林炎知道这件事情对于萧芷萱来说无疑是一种重度伤害，可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他并不想强迫韩鞠宁成婚，对韩鞠宁来说是一种痛苦，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林炎沉默片刻，道：“就当是我娶你，可以吗你不是仅仅代替她出嫁而已，三媒六聘成亲大礼之后，你就是我林炎的妻子。”

萧芷萱的眼光中露出一丝柔色，她朝林炎望去，两眼似乎含着泪光，缓缓说道：“我是堂堂的吴国郡主，就算要嫁给你，我也是要从大将军府嫁到轩辕殿，而不是作为韩鞠宁的替代品嫁给你。林炎哥哥，你明白吗”

话说完，萧芷萱两行热泪随即落下，林炎心中揪痛不已，道：“若是你不愿意，那就罢了吧。”

芷萱从他的神色中能够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许多怜悯，林炎转身刚要离开，她叫住了他：“林炎哥哥，我……我帮你。”

林炎停住脚步，转身朝萧芷萱看去，一脸的惊讶，萧芷萱随即道：“谁让我这一生只喜欢你一个人呢”

婚礼的前一夜，小月正在给韩鞠宁试穿新送来的礼服，林炎此刻走了进来，看着韩鞠宁穿上礼服的唯美模样，心中虽然动容，可是脸色却是平淡如水。

“太子殿下，你说郡主好看吗”小月瞧见太子殿下来了，先是行了礼，随即问道。

林炎缓缓走了过来，道：“好看。”他的一双眼睛落在韩鞠宁的身上，竟是看得呆了。小月不忍在此打扰郡主和太子，便先退下去了。

韩鞠宁再次面对林炎，显得有些不自然，她此刻完全恢复了记忆，心里和脑海里，装得下去的只有云逸扬一个人。

“我……”韩鞠宁吞吐说道，林炎打断了她的话：“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并不高兴。”

“我……”她看向了林炎，一时之间竟猜不出来他的意思，林炎稍后道：“我知道你这次答应嫁给我，只是为了云逸扬而已。没有他，你连笑容都没有了，不再是我林炎认识的那个韩鞠宁了。这样的婚礼，又有什么意义”

韩鞠宁沉默不语，只听着林炎一人说话，林炎又道：“你走吧。我不会强迫你和我成亲的。你去找云逸扬吧。”

韩鞠宁听到他这一句话，一双瞳孔睁得老大，注视着林炎，他的语气肃穆，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微微迟疑，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知道你想要去找云逸扬，我不拦你。我林炎想要的是韩鞠宁的真心，并不只是你这个人，如果没有办法留住你的心，我留住你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韩鞠宁知道若是自己一走了之，明天的婚礼就会无法进行，到时候出丑的便是吴国皇室。

“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芷萱会代你出嫁的。”林炎的语气显得冷静无比。

“林炎，谢谢你。就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也会记住你的。这一生，我的心里只有且只能有云逸扬一个人，若是有来世，我会赔偿你的。”韩鞠宁道。

林炎轻轻笑道：“来世那只是虚无缥缈的想象罢了。”话说完，林炎转身离去，韩鞠宁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次日一早，韩鞠宁便收拾行李，悄然离开了吴宫，因为有林炎的授权，禁军并没有阻拦韩鞠宁的离去。

这一日，南屿城里喜庆不已，敲锣打鼓，都在为太子大婚而欢喜。可是只有韩鞠宁知道，这个婚礼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萧芷萱换上林炎为她准备好的礼服，一身凤冠霞帔，显得格外华贵高美，她坐在花轿中，两行热泪却是悄无声息地再次流了下来。

“我是吴国最高贵的郡主啊，难道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嫁给自己最心爱的男子了吗”萧芷萱心里叹道。

……

河边小舟上，云逸扬听韩鞠宁讲完了事情的经过，情不自禁地叹道：“林炎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太子，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韩鞠宁似乎是觉得气氛太压抑了，不想要再去回想之前的事情，道：“逸扬，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我们去浪迹天涯吧你不要再做杀手了，我也不回楚郡了。”

“好啊。”云逸扬笑了起来，轻轻搂住韩鞠宁，道，“你想要去哪儿，我便陪你去哪儿。”

“我要看遍天下各地的月色，”韩鞠宁抬眸望着天上的明月，笑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夜色静谧，一切显得那么美好而又安详。而月光照耀在轩辕殿的院落里，却显得那么清冷和孤寂。

林炎独自坐在回廊下，面对着漫天星辰，一个人醉酒。昨天新婚之日，他就在这里醉了一夜，酒醒之后第二日的夜晚，仍旧是在这里醉酒。

新婚夜，萧芷萱在新婚房里空等了一夜，这一夜，她再也忍不住，来到林炎的面前，看着他醉酒自暴自弃的模样，她才知道林炎有多喜欢韩鞠宁，少了她，他的世界好像就毁灭了。

“难道我和你十几年的感情，都比不过韩鞠宁吗”萧芷萱一把夺过他的酒壶，略带哭腔地厉声质问道。

林炎微微抬头，萧芷萱清秀俊美的模样映入了他的眼帘，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双眼，他微微一笑，道：“来，芷萱，你来陪我喝酒，好不好”说着，林炎便拉着萧芷萱不放手。

正是：

纵是多情亦无法，只得放卿天涯去。

月下醉酒欲消愁，情入心肠皆是苦。

且看下回。当日，云逸扬便向农家夫妇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