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辛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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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些圈子，或大或小，能耐大的，圈子也大，又不仅仅是一个圈子，圈子套着圈子，能耐小的，也有自己的小圈子。

和尚能耐不小，又是卢公子的贴身保镖，平日也就有心，建立属于自己的圈子，在偌大南京城，也有了自己的一股势力，徐子存的司机，明着是儒房地产老总的嫡系，实际上，是和尚的棋子。

司机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对路径的把控，这个年轻人，仅凭苏醒后的短暂几眼，就知道是在水井巷，和尚又不笨，都说聪明的人不长毛，通盘一考虑，就知道绑匪的来龙去脉，就在几个关键点，布设了暗桩。

黄兮还以为是卢公子对自己不依不饶，这么想也不奇怪，堂堂副省长的公子哥，被一帮草民劫走，就是自己也不会大度到啥事没有一样，怪就怪自己太大意了！

黄兮和杨雕苦笑一声，兜里暗暗抓了一把石子，使了个漫天花雨的手法，叮叮当当掷了出去，有的快如闪电，有的慢如飘絮，有的旋转如陀螺，有的撞击之后改变方向……

好大和尚，一抄一捞，五枚石子尽在手里，那四个黑脸大汉，竖起开山刀，也只是挡住了一枚，却无法抵挡极为刁钻的另一枚，啊呀一声呐喊，都是脚掌被石子打到，痛得直跺脚，黄兮使了眼色，雕哥抓着寸许长的短刃，冲这四人过去展开肉搏。

黄兮无暇顾及雕哥胜负，也亏得平日喜欢抛掷石子，兜里从不缺乏，这冷不丁使出来，起码打乱了对方攻击节奏，争取了短暂的调整机会。大和尚人虽肥大，动作却极为灵便，不容少年多想，身躯宛若一堵铜墙铁壁，扑面而至，啪啪啪，身如舵摆，晃身晃膀，崩抖发力，气发吹齿，赫然正是少林七十二绝艺的罗汉十八手，一招一式，宝相庄严，宛然十八罗汉，或趺坐，或怒目，或无嗔，或手印，气势雄浑，犹如潮汐，层层叠叠，滚涌而至。

黄兮犹如一片风中飘摇的树叶，左右支绌，在已经领悟化劲的大和尚面前，直似憾象蝼蚁，毫无还手之力。

在这种明显不对等的实力面前，任何侥幸心理都是枉然！

夺！夺！夺！

三掌几乎同时拍在腹部气海，犹如被高速跌落的实心钢棍击穿，整个身体被掏空，毫无归属感，痛到极处，麻木的感觉都没有，只是一望无际的虚无和强烈的窒息感，就像茫茫大海，置身漩涡。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五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发，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扑倒的一刹那，少年汩汩喷着血线的嘴角，神经质的念叨几句经文，大自在师傅告诉他的心经，就看到飘飘荡荡的魂魄，好像风筝一般，虽然散漫的近乎一团虚雾，始终被一根细丝牵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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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闹心的事，莫过于打工后，拿不到工钱，拿不到工钱还不说，随便看看热闹，就遇到一个不知是被人开车撞死还是被人打死的小孩，这也不要紧，偏偏自己看热闹的时候，这儿一个人影也没有，自己顺便掏掏小孩的衣兜，兴许能赚点外快的时候，一大堆人围拢过来，叽叽喳喳说亲眼看到是自己把这个孩子打伤的，要不是自己聪明，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的儿子，男孩子淘气得很，一打就装死，教训自己的儿子也犯法吗？恐怕自己现在要蹲班房！

辛苦的名字听着累，喊着也累，辛苦知道，爷娘给自己起这名字，是因为家乡江苏省沙洲县有个说法，贱名好养活，名字和人生是反着来的，名字叫辛苦，为的是舒坦，谁知活了四十三年，净辛苦了，就没觉得舒坦过，这名字就像是他生活的注脚，不是一般的辛苦，那是相当辛苦。

辛苦长得也挺辛苦，五官紧凑，身体像是没发开的馒头，窝窝囊囊不说，还黑，夜里走路，不笑还好，没人看的见，一笑就看到两排雪亮的白牙，能把人吓个半死。

辛苦既然承认这是自己的儿子，装也得装到底，背起这个少年，嘟嘟囔囔：

“你这孩子不识好歹啊，死了就死了呗，还得拉个垫背的，我要是有钱还好，把你扔医院，死了是时运，活了是运气，我是个穷光蛋，给你买副棺材板也得拉饥荒……啊呀！鬼啊！”

大白天哪儿来的鬼？辛苦就是吓的，感觉耳朵根子有股热气拂过来，全身寒毛直竖，大热的天，惊出一身冷汗，吓得把背着的孩子一扔老远。

这个半大孩子，被这么一贯，喉头喷出一股紫褐的血浆，僵直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似乎能感到疼痛。

辛苦赶紧俯下身子，慢慢捶打，过了半个钟头，竟然醒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喊了声老爸。

爹娘死后，辛苦一个人过日子，人长得不像个人物，爹娘又没留下值钱的家当，孤孤单单好不凄凉，猛然间有个活物，喊自己老爸，喜得自己姓啥也忘得一干二净，忙不迭的点头应承。

少年就像刚孵出壳的鸡仔，觉得第一眼见到的男人就是老爸，虽然这老爸长的磕碜，像个学徒的生手包的地瓜面包子，还是素馅的，一点油水也没有，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亲情。

“我是谁？”

“你这娃，记性咋就这么差，你是我儿子，叫啥？叫辛……勤，辛勤嘛，记住了，老爸我叫辛苦，你就是辛勤，谁问也这么说，保证错不了。”

“我怎么这么疼啊？”

“不疼才怪，刚才你被一个大货车差点撞死，我要是来晚一步，咱爷俩就再也见不着了，肇事司机早跑了，你记得车牌不？问也白搭，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认命吧，能活着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