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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米高墙的训练结束后是高台背摔的训练:一个人背着身站在一米五高台的边沿, 台下站着两排队员,以手搭肩的形式组成一个接应平台,还有两排队员站在这两排队员的背后, 双手抵着他们的后背, 加固“平台”的坚固性,最后位于高台上的那个人背向往后倒, 坠落在同队成员们用手臂搭起的平台上。
本项训练的目的是增加团队的凝聚力和队员之间的信任感, 所以每一个人都要站在高台上往后倒一次,也都要轮班成为承重平台中的一员。
一米五的台面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但第一个上去的人还真的需要点勇气。
何必交代完注意事项后,全班没有人毛遂自荐,陈染音只好主动询问有没有人愿意自告奋勇地第一个上?
同学们面面相觑,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后, 有两个人同时出列, 异口同声——
顾别冬:“我。”
许词话:“我来吧。”
由于身高差距,这俩人挨得挺远, 事先都没想到对方会出列,不由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陈染音也挺诧异地,倒不是诧异于顾别冬,而是诧异于许词话。
这小姑娘的身量不高,身材纤细, 长相白白嫩嫩, 性格也是软软糯糯的, 像是个面团子捏出来的小姑娘,真没想到竟然这么有勇气敢第一个出场。
很好!
陈染音很是惊喜, 也很欣赏这个小姑娘:“行, 许词话第一个, 顾别冬第二个,其余同学按照队列顺序上场。”
相较于女生而言,男生个子高手臂长,所以在台下组建“接应平台”的全是男生,在后方抵背的则是女生。
许词话上了高台后按照教官的要求站在了平台边沿,双手交叉抱肩,没有任何犹豫就朝着后方倒了下去。
第二个是顾别冬,也是毫不犹豫地就倒了下去,并且下来之后就去轮替充当接应平台了。
能给他抵背的女生暂时只有许词话,因为现在只有许词话一个女生完成了任务,但是他们俩的身高差距实在是太大,一米五八的许词话站在一米八二的顾别冬背后像是顾别冬身后带了个小尾巴。
等人上台的间隙,顾别冬回头看了许词话一眼:“你的手能不能往上点。”
高高举着手臂的许词话又把手臂抬高了一些:“这样?”
顾别冬叹了口气,把脸扭了回去:“算了,等韩娇下来让她替你。”
许词话抿了抿唇,眼眶微微有些发热,烈日灼得刺目。
陈染音一直没有注意倒他们两个,是因为她正在给上台的同学录像,准备每一个人都录一段,中午休息的时候发给家长。
录着录着,她忽然发现,镜头中总是有身穿黑色战训服的特警队员们闯入,并且还是一批一批的,每一批来的人都不一样,有男有女,慢悠悠地围着他们班的所在场地溜达一圈后才会走人。
她心里奇怪极了:特警队的小哥哥和小姐姐都这么爱凑热闹么?学生背摔也要来参观一下?
何必眼瞧着队友们一批批地来围观,无奈到了极点:真行啊……哪有这么明目张当来围观的?恨不得凑人家脸上看看?也不怕队长收拾你们?
五十二个学生的背摔训练很快就结束了,身为班主任的陈染音是最后一个上的,等她倒完,何必宣告了原地休息十分钟,大家伙瞬间就开开心心地散开了。
陈染音正蹲在石台的阴影下剪辑视频呢,忽然间,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凑到了她的面前,她抬眼一看,笑了,竟然是白牙。
白牙屁股一沉,乖乖巧巧地坐在了地上,吐着舌头望着她,一脸孩子气。
陈染音笑着问它:“你会握手么?”其实她还挺喜欢宠物的,但鉴于她妈不让她养狗,所以一直没能养。
白牙立即把自己的右前爪抬了起来,陈染音惊喜得不行,握住了它的爪子,轻轻地摇了摇,并满含喜爱地夸奖了它一句:“哇,你好聪明呀!”
白牙狗嘴一咧,面脸都是得意的笑。
何必站在不远处,将这幕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在心里骂了句:真谄媚啊!
这时,三中队的狙击手赵东南突然跑了过来,直接冲着何必喊了一声:“哪个呀?”
何必气急败坏:“你他妈再大声点,喊得全世界都知道!”
赵东南的声音终于小了一些:“到底哪个啊?”又不可思议地说了句,“群里都炸开锅了!连周局和许支都被炸出来了!”
何必冲着不远处的石台努了努下巴:“就那个。”又说了句,“挺好看的。”
赵东南立即朝着那边望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努力表现自己的白牙,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白牙真狗!”
何必叹了口气,并没有为自己的爱犬说话,因为它确实是太狗了。
赵东南又看了一眼蹲在地上逗白牙的陈染音:“啧,确实挺好看啊。”反正从侧面看上去真好看,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巴的线条美极了,皮肤还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真是队长女朋友?”
何必抬起右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我亲耳听到冬子喊了她一声舅妈,一中队的那几个也听到了。”又摆出了一件事实佐证自己的说法,“冬子调皮,顾队本来要收拾他,结果这女的让他走,他真走了,一句废话都没放,转头就走,特别听话。”
赵东南震惊:“艹,他还是个怕媳妇儿的?”
平时训他们训得跟什么似的,活生生一阎王爷,结果竟然怕媳妇儿?
何必生怕被顾阎王收拾,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我可没说过这话,你别乱理解。”
赵东南点头:“行,我保密。”说完,转身就走,走了还没几步,就拿出了手机,在某个女兵群中发语音,“问完了,确认无疑,冬子喊她舅妈,阎王怕媳妇儿,在她面前屁都不敢放,不过他媳妇儿真挺好看的。”
再次集合时,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第三项训练任务比较清闲,是去食堂包饺子,也是促进团队凝聚力的一种方式,但陈染音明白,特警队这边已经是在尽全力地体谅这帮小崽子们的孱弱不堪的身体和心理素质了。
特警真正的训练内容比她们今天上午所经历的要残酷的多,据她从何教官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新兵们的第一项训练内容是负重二十斤越野跑十五公里。
在如此炎热的酷暑中,负重越野,简直是一种折磨。
但这仅仅是开始而已,往后的训练内容只会更加严苛。
到最后,陈染音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种想法:这些艰苦卓绝的训练,林宇唐全部经历过。
特警训练基地的食堂挺大,但架不住乌压压的学生多,几个班的同学们一齐涌入,很快就填满了一大半。
李思绵早就把食材和工具领回来了,还以寝室为单位分好了食材,摆在了不锈钢的长条桌上。
学生们也是以寝室为单位围在一起包饺子。
开包之前,有食堂大妈为他们进行技术指导,还有班主任提醒他们先去把脏乎乎的小手洗干净。
在学生们包饺子的时候,陈染音和李思绵也没闲着,在餐桌与餐桌之间的过道上来回溜达,看看这个寝室的进度,再观察一下那个寝室的成果,顺便进行一下技术指导。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套电磁炉锅具,学生们煮饺子的时候,陈染音和李思眠靠在了窗边,忙中偷闲地聊起了天。
这扇窗户刚好对着她们的寝室楼,李思眠看着窗外,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刚听食堂阿姨说咱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他们之前的老寝室楼,本来准备改仓库呢,结果咱们来了,就先让咱们住进去了。”
陈染音也看向了窗外的二层老楼,深棕色的楼体上遍布青苔植被:“怪不得这么破呢,我去上厕所的时候还看见了好几只大蜘蛛。”
李思眠:“至少废了半年了,哪哪都是蜘蛛网,床单被套都是馊的。”
陈染音轻叹口气:“好歹还给咱们准备了床单被套呢。”又看了一眼正在其乐融融煮饺子的学生们:“希望他们顶得住。”不然她又开启新一波的杀鸡儆猴行动了。
身为人民教师,她真不想时时刻刻地和这帮熊孩子们斗智斗勇,确实挺累的。
这时,突然从南门走进来了三个身穿战巡服的男队员,问食堂大妈要了两个不锈钢大汤桶,然后招呼着学生们把煮过的饺子汤往其中一个桶里面倒。
“这是干嘛呢?”陈染音懵逼不已地看着那三个往雪白的饺子汤里猛撒辣椒面的特警队员。
李思眠和在场的所有学生们也都是懵逼的,不明白这三个人为什么要这么糟蹋饺子汤……这么热的天,往里面撒那么多辣椒面,是让人喝的么?谁喝得下去啊!
紧接着,那三位特警队员又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另外一个桶里倒冰水——刚从冰柜里面拿出来的混合着冰块的自来水。
倒完水后,他们又开始往桶里面撒糖和醋,直到那桶冰水变成了深黑色的为止。
“那么多糖,不得给人齁死啊?”李思眠光是看着就牙疼。
陈染音是牙酸:“醋更多,一半都是醋。”
三名队员把这两种黑暗料理混好后,合力将那两个不锈钢桶搬到了和长桌连在一起的蓝色塑料坐椅上,然后从冰柜里端出来了三盘不知道剩了多久的炒菜,又从后厨端出来了几盘硬邦邦的白面馒头。
“我的天啊,真是给人吃的?”李思眠盯着那张摆满了饭菜的长桌,震惊不已地说。
陈染音没说话,微微蹙起了眉头,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口哨声,食堂的南门外迅速集结了一大批队员,无论男女皆是面红耳赤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站在阳光下,望眼欲穿地看着食堂。
太阳照在他们的脸上,汗水反射着晶莹的光,身上穿着的黑色战衣已经湿透了。
是新兵们。
刚结束负重越野跑的新队员们早已饥肠辘辘,迫切地需要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去填饱肚子。
在二中队的中队长吴锵的一声令下,新兵们如龙似虎地涌进了食堂,每一个人都在渴望着大快朵颐,然而在他们看到那三个老队员为他们准备的饭菜后,在心里憋屈了整整半天的屈辱和愤恨彻底爆发了——
“这他妈是人吃的东西?”最先发起抗争的一个高高瘦瘦的男队员,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陈染音猜测,他应该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学生,正处于年轻气盛、倔强不服的时期。
紧接着,另外一个男队员也加入了抗争的行动中,双目赤红地瞪着那三个老队员:“你们仨什么意思啊?故意整我们是吧?”
那三个老队员中,为首的是一中队的中队长杨敬,根本就不惯着他们两个,厉声呵斥:“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猪都不吃这种东西!”
“就是,你们什么意思呀?欺负新人是吧?”
“从今天早上开始你们这帮老人就在欺负我们,根本就不是想训练我们,只想霸凌我们!”
“对,老人欺负新人!”
“特警队就这作风?早知道不来了!”
越来越多的新队员们加入了抗争的行动中,近百人的队伍,声势浩大越演越烈,到最后甚至有了和老队员们起肢体冲突的趋势。
伴随着一个新人女队员的尖叫,将这场新老队员之间的对峙状态彻底激发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你们看那几盘菜上竟然飞的有苍蝇!菜是馊的!”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越发助燃了新队员们心中的怒火。
最先发起抗争的那个男孩怒不可遏地举起了其中的一盘菜,“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冲着杨敬怒吼:“去你妈的吧!”
杨敬无动于衷,冷冷地盯着眼前的新队员们:“都想干什么?造反是吧?”
二中队队长吴锵只是冷笑:“不喜欢这饭菜是吧?行,我给你们来点新鲜的。”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队员,这名队员会意,立即跑去后厨拿来了一副扫把和簸箕,在众人的震惊目光中,迅速地将刚才被倒在地上的菜扫进了簸箕中,又倒进了那盆火红的饺子汤中。
吴锵抬起脚,踢了踢不锈钢桶,皮笑肉不笑:“各位少爷小姐们,这回你们满意了吧?饺子汤可是刚出锅的,一点也不馊。”
“……”
新队员们无一例外地全部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散发出的情绪除了极端愤怒之外,还有难以置信和无与伦比的惊愕。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然对他们的虐待与欺压竟然能够这样的没底线。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信念和当初的选择:这里真的是特警队么?是那个警徽高悬、公正无私的地方?现在保家卫国的,就是这帮无恶不作的流氓痞子么?
就连坐在不远处的二中的学生们都看不下去了,为新队员们同仇敌忾的同时,也在鄙夷和叱骂无法无天的老队员。
虽然他们骂得声音不大,但都在小声嘀咕,也有胆子大的,大声谴责老队员的,仗着自己是未成年、不会受到惩罚和报复而仗义执言——反正过几天就要走了。
李思绵也在小声地对陈染音说:“那帮人怎么这样啊?太欺负人了。”
陈染音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唯有食堂的大爷大妈无动于衷,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
杨敬和吴锵对学生们的谴责熟视无睹,杨敬还拿起了扫把,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饺子汤的桶里,漫不经心地搅合着:“我再帮你们搅一搅,别让菜沉底了。”
新队员们越发怒不可遏,自尊被践踏的屈辱感越发浓烈。最先发起抗争的那个男队员最先动了手,怒气滔天地朝着吴锵挥去拳头,却被吴锵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肚子久久不能起身。围在四周的新队员们立即蹲在了那个男生的身边,心疼地扶着他的身体,愤怒地仰望吴锵。
食堂在瞬间噤若寒蝉。
新队员们皆攥紧了拳头,有些女队员甚至低声啜泣了起来。
一场冲突势不可挡。
正在这时,二中学生所在的这半边食堂中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吴锵杨敬你们俩是不是有病!”
顾别冬用力地扔掉了自己的筷子,气急败坏地从自己的凳子上弹了起来,气冲冲地朝着他们俩冲了过去,然而他还没冲两步呢,陈染音就厉声呵斥道:“顾别冬你给我坐下!”
顾别冬脚步一顿,扭脸看着陈染音,气得喘息都重了:“你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嘛?”
陈染音冷笑:“就你看到了?就你有正义感?人家当特警的人都是疯子,傻子,是败类,敢在学生面前光明正大的虐待新人!”她又冷笑着点了下头,“行,希望你在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虐待人质或者虐待你的时候也能这么有种,也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反抗,但是犯罪分子可不会像你的老师和长官一样给你留一条命!”
顾别冬怔住了,呆愣愣地看着陈染音。
食堂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尽数集中在了陈染音的身上,有疑惑的目光,有恍然大悟的目光,有不屑的目光,还有觉得她和那些老队员们狼狈为奸,所以看不起她的目光。
陈染音毫无闪躲和畏惧,大大方方地让大家看,大大方方地骂,盯着顾别冬骂,声音却大的谁都能听见:“就你有尊严,就你自尊心强,吃点剩饭剩菜就委屈了?等你被犯罪分子抓走的时候,他们连一口剩饭都不会给你吃!犯罪分子可不会顾及你的尊严!尊严是你在战场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尊严不会让你活命,如果有你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拿什么和罪犯对峙!还有,无论是在哪个部队中,一位士兵最应该遵循的命令就是服从,无条件的服从!而不是违背命令,聚众反抗!”
新队员们:“……”
隔空的巴掌脆生生地响,一掌接一掌地抽在了他们的脸上,火辣辣得疼,却扇醒了他们。
尊严固然重要,但他们今后将要遇到的犯罪分子们可不会顾及他们的尊严,那些无恶不作的犯罪分子的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的强悍,如果他们的心理素质连罪犯都不如,拿什么去和他们对抗?又凭什么保卫四方?
连一点点小委屈都接受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当特警?又有什么资格被法律赋予执枪的权利?
原来……针对他们的训练一直在持续,不仅是体力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顾别冬再迟钝也听出来了,猎鹰是在指桑骂槐,骂得还挺难听的,但,确实有道理。
紧接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挺愚蠢的,杨敬和吴锵是什么人他心里不清楚么?怎么能这么误解他们呢?猎鹰都不认识他们还能够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呢……哎,猎鹰,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陈染音叹了口气,冷冷地盯着顾别冬,不容置疑:“把你的筷子捡起来,坐回原位吃饭,不然找你舅收拾你。”
顾别冬:“……”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刚还觉得你是个好老师呢!
他内心憋屈,却不敢违命,二话不说地就把筷子从地上捡了起来,沾上灰和头发了也没关系,在衣服上蹭一蹭接着用——作为烈士子女,他必须要给那帮新兵们做个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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