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法眼如炬,断案如神,杀人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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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这是牧守一方的府主,寻常的富家翁拿捏架子,都要比他更气派。
“福生,沏一壶好茶来。”
周绍成好似生来就不苟言笑,既没有钻研经典的书生气,也没有为官做主的富贵气。
“稷下学宫出身,确实与上阴不尽相同。”
纪渊不露痕迹扫视一眼,发现这位华容府主的书架上,竟然没有四书五经、诸子史集。
反倒摆着几部《齐民要术》、《工开万物》等杂学。
很明显,周绍成并非注经著述、钻研学问的文坛大宗,更像工部疏浚河道、兴修水利的那种领事。
茶盏送上,烟气袅袅,纪渊正要寒暄几句,就听到周绍成道:
“账册,纪千户看到了?”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请恕纪某直言,周大人你这样的性情,怎么能够坐上一府之主的位子?”
纪渊哑然失笑,不禁问道。
“太子殿下出力较多,周某本来是掌水利屯田的主事,赤脚踩在泥地,每天与河水打交道多,与人打交道少。”
周绍成一板一眼回答道。
“水无常形,大江大河也有习性,阴晴不定,变脸厉害得很。
周大人只通水性,不懂人性,官场上很难混下去。”
纪渊侃侃而谈,嘴角含笑。
“纪千户这番话很有见识,但周某这辈子做到牧守一方的府主,已经心满意足,也没有向上攀爬的念头。
今日邀千户过来一叙,不为别的,就想知道怀王客卿的那几本账册,千户是否看过?”
周绍成说话像是一块生铁,硬邦邦的,没有什么情绪。
“大略瞧了一遍,走私禁武、培养丹师和药师、还跟关外做生意,想要打通这些关节,做成这些事情,一个王府客卿,未必足够。
周大人,你可知道这份证据一旦递上去,将要牵扯多少人?”
纪渊随后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刮了两下,浅浅抿了一口。
“天京朝堂暗流汹涌,要知道,东宫已经失了以凉国公府的勋贵之心,而本官这一次巡狩辽东,也是奔着掀开烂摊子去的。
倘若再查一位藩王,其后引发的动荡,你我未必控制得住。”
“纪千户怕担责,怕麻烦,怕事后被追究?”
周绍成无论面对上官、下官,说话的时候,两眼平直向前,目光一动不动,很容易叫人感到不自在。
他也是这样对待纪渊,可眸子锐烈的年轻千户极为坦然,显得一派轻松从容。
“周大人难道不怕?可若不怕,为何要把账册用掩人耳目的法子,送到我的手上?”
纪渊故作戏谑似的问道。
“虽然华容府与天京城相隔不远,但对于周某来说,确是千万里之遥。
周某的确不懂为官之道,当年同窗有的入主六部,有的享誉文坛,独我在河工一事上摸爬滚打,蹉跎岁月。
即便被东宫拔擢成一府之主,固执习性始终未改,坐不惯封疆大吏的位子。”
周绍成低下头,眼中露出几分复杂神色。
“我看不起那些钻营官位的庸碌之辈,更瞧不起捞油水的贪污之人。
我自视甚高,觉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都不过读书人给脸上贴金的大话。
皆不如《齐名要术》开篇,‘食为政首、要在安民’这八个字!来得重!”
纪渊眉锋挑起,面色不变,一边品茶,一边继续听下去。
“可正因如此,我醉心于河工通渠、改良稻谷、栽桑养蚕等事,把一府之政务交由奸人之手。
从六年前,我府中的师爷就已经跟怀王客卿勾结上了,借朝廷运粮、押送税银等名头,拢共将九十二件禁物送到京中。
窃走甲等药方五张,乙等药方十一张,耗去四万两的各类药材,用于私下培养炼丹药师。
以华容府主的印信,串通三大商行,屡次出入辽东边关,前后总共走私五十万斤的各类矿石。”
“你那个师爷叫什么?”
看到一府之主历数自个儿的失职、失责的错处,纪渊眼眸淡漠,好似不为所动。
随后以灵肉合一的敏锐五感,仔细觉察周绍成的心念波动。
“常守静。原本是一个私塾教书先生,我做主事的时候与他相识结交,近七八年了。
怀王客卿则叫‘贾裕’,是个炼丹的道士,早年与老君教有些牵扯,后来入了怀王门下。
我不知道他俩何时勾搭在一起,但依据账册数目可以知道,禁物送到京城,就如泥牛入海,再没有任何动静。
既然并未出手,那就不是为财。
私底下培养炼丹药师,目的昭然若揭,其意在于阴养死士!
加上五十万斤的各类矿石,制造铠甲、兵器绰绰有余!
怀王……他想造反!他要谋害太子!”
周绍成眉目严肃,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
“不必急着下定论,咱们把这桩事再倒回来捋一捋。
周大人你是如何发现自家师爷,跟怀王客卿来往密切,私下串通?”
纪渊心平气和问道。
并未被周绍成霹雳般的惊天大秘给震惊到,彻底乱了方寸。
“账册。兴修水利、改良稻谷、建桥铺路……这些都要花费库存银两。
两个月前,我从稷下学宫的残本当中,补全‘珍珠米’的培育法子。
需要开辟一片很大的水田,雇佣约莫千余名农人,以及铺设水渠等等。
但那时候正值本府上缴税银的当口,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就寻思开源节流,于是把近九年的账簿全部看完。
结果……我那师爷八面玲珑,心眼活泛,是天生当官的好材料,但他做假账不够细致。
顺着这个往下一查,果然发现更多破绽。
只不过还未等我揭穿,常守静就有所察觉,故意用账册引诱,让我中计,着了他的道。”
周绍成撩起衣袖,右手有一条醒目红线贯穿。
“七日散神香,可以令人迷失心智,日渐痴傻。
我一天之内,唯有正午两个时辰,能够记得清楚,其余多为浑浑噩噩。
七日之后,魂魄散尽,如同暴毙而亡。
这是第五天。
但常守静低估本官,我自幼就有过目不忘之能,这才进士及第,高中探花。
他给的账册为真,我看完以后,就默记于心,抄写下来。”
纪渊眸光一闪,望向刚才周绍成伏案书写的纸张内容。
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账册数目!
依靠这种法子,让自个儿保持清醒?
“所以周大人听闻本官路经华容府,以行贿的手段,将账册传出?”
放下茶盏的年轻千户微微一笑,摇头道:
“可那常守静既然知道你发现这桩秘密,怎么还能让你送出那几个大箱子呢?”
他低头一瞧,杯中茶叶打着旋儿,灵肉合一的感应之下,整个官邸的杀机恶念如大潮拍岸!
“可惜,诸位只晓得纪某登顶榜首,射杀宗师,却不知道我还法眼如炬,能识破四神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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