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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君摇道:“毕竟是丞相的寿宴,咱们这么早走不合适,还是再等等吧。”
谢衍眼眸深邃地看着她,“是么?我还以为摇摇是想看看雪崖公子长什么模样呢?”
骆君摇干笑,“怎么会呢?”
片刻后,阮家的管事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长身玉立,雪衣乌发,容貌清俊如初冬寒雪。在座的宾客无论身份高低,无不锦衣束发,衣冠堂皇,唯独他一人只穿了一身雪色素衣,一根发带半束起发丝,乌黑长发披在身后,倒是有几分仙人遗世之感。
只是……这实在不像是来贺寿的打扮。
说得再严苛一些,正式场合披头散发在上雍权贵和寻常百姓眼中甚至都不是良家打扮。
不只是阮相,阮家的人脸色立刻都有些沉了。
也就能理解引他们进来的阮家管事为何一脸为难忐忑的模样了,他显然也知道这位的衣着装扮有些不成体统。
大堂里的气氛一瞬间显得莫名尴尬。
那雪崖公子身后跟着几个人,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显然便是要送的寿礼,另一人手中却捧着一张七弦琴。
“雪崖奉阁主之命,恭贺丞相寿辰。”雪崖公子淡淡道,这祝寿词也说得十分不走心。
许多沉迷雪崖公子美貌的贵女们也瞬间回过神来,与离得近的闺蜜交换了几个眼神。
这鸣音阁好像是有些来者不善啊。
阮廷的脸色也不太好,这鸣音阁的人不像是来祝寿的,倒像是来找事的。
侍立在阮廷身后的阮月楼开口笑道:“多谢鸣音阁主人,雪崖公子来者是客,请坐下喝杯酒。”说罢一挥手示意旁边的管事去接下雪崖公子送来的礼物。
雪崖公子这才看了阮月楼一眼,淡笑道:“阮大公子,幸会。”
“客气。”阮月楼微微蹙眉,他是第一次见这雪崖公子,总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雪崖公子请。”
雪崖公子道:“在下奉命而来,还要回去复命,恐怕无福消受丞相府的宴席,实在是抱歉。在下愿为丞相和在座诸位弹奏一曲,以贺丞相寿诞。”
不等阮月楼回答,只听阮廷沉声道:“不必,雪崖公子既然忙,阮某便不多留,请吧。”
有人不满,“雪崖公子一曲千金,丞相大人听听又有何妨?”
阮廷目光一凛,骤地射向那声音的来处,一时却无法从满堂宾客中寻到到底是谁说了这话。
有了出头鸟,自然也就有人跟着起哄了。
倒不是这些人毫无眼色看不出阮廷的态度,正是因为太有眼色了,他们知道阮廷不想听雪崖公子弹琴才跟着起哄的。
换个说法,他们想看丞相大人的笑话。
阮廷脸色有些冷,目光落到了雪崖公子身上。
半晌才缓缓道:“既然雪崖公子想弹,那就弹吧。”
雪崖公子轻笑了一声,也不觉得尴尬,取过身边侍从捧着的琴,转身席地而坐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琴弦。
古朴的琴音从指尖流出,原本还有几分杂音的大堂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琴声铮铮,曲声古朴庄重。
雪崖公子琴艺大家之名果然不是虚传,一曲《虞殡》弹得……
呃,听出这是什么曲子的人瞪大了眼睛看向端坐在大堂中的雪崖公子。
雪崖公子确实是琴艺了得,这首古曲音律极简,本就不易弹得出色。在他指间却不仅有古曲的古朴大气,庄严肃穆,更是让人隐隐有落泪之感。
但…弹得再好也改变不了这是一首送葬的曲子啊?!
“放肆!”早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还不将这狂悖之徒拿下!”在丞相寿宴上弹送葬曲,确实称得上狂悖了。、
守在门口的丞相府侍从并不通音律,这古老的送葬曲如今也不大用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得有些无措地看向主位上的阮廷,等着主人的指使。
当朝丞相也终于彻底沉下了脸,今晚这场寿宴可说是彻底悔了。无论他们如何做,过了今天丞相府都会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上雍皇城里的一则笑话。
阮廷一把按住想要上前开口的阮月楼,沉声道:“不知本相何处得罪了鸣音阁主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这雪崖公子是鸣音阁的人,鸣音阁在今天派人弄这么一出,显然是跟阮家有仇怨啊。
只是这法子,未免太损了一些。
另外,这鸣音阁后台到底有多硬?在上雍皇城里这样得罪当朝丞相,还想好好活着么?
《虞殡》这古曲很短,最后一个音在雪崖公子指尖逝去,只见雪崖公子按琴低眉,轻声笑道:“丞相大人多虑了,鸣音阁与丞相大人无冤无仇。”
阮廷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是雪崖公子与本相有仇了?”横竖都是丢脸,阮廷也不想再维持自己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若是就这么算了,只怕日后人人都想往阮家头上踩上一脚。
雪崖公子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大堂中一众宾客,道:“此曲,本也不是为阮相而奏。在下不过是想借个地方,为家母奏一曲挽歌罢了。”
一边早就气得圆脸涨红的阮福怒道:“你给你娘送葬,要到阮家的地方?本公子看你分明是来寻人晦气的!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有了自家小公子的命令,阮家的下人不敢再耽搁,立刻冲进了大堂中。
跟在雪崖公子身后的两个侍卫却上前一步,将人挡了回去。
宾客之中也不乏武将或习武之人,有人想看阮家笑话自然也有人想跟阮家攀交情。立刻有人起身摩拳擦掌想要上前帮着将雪崖公子拿下,“竟敢在丞相府撒野,还不束手就擒!”
不管怎么说,在别人的寿宴上奏送葬曲都未免太过分了。哪怕这位雪崖公子风华绝代,姿容绰约,也没有人为他说情。
雪崖公子见自己俨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也不惊不惧,他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阮廷道:“父亲,您当真不认识我了么?阿朔回来了。”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寂静,有人怀疑自己今晚是否多喝了几杯,耳朵出了问题。
阿朔?阿朔是谁?
嗖!
风声破空而来,阮福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朝自己砸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是一块玉佩,并不算什么名贵的玉,雕工还算精细却也算不得十分出众。
玉佩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倒是十分温润鲜活,显然有人时常拿在手里把玩或长期佩戴。
只是身为丞相府最得宠的小公子,阮福是看不上这玉佩的。
离阮福近的人凑过去,看到那玉佩上刻着一个阮字。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难以排解的尴尬和死寂。
阮廷的五十寿宴上,有人拿着一块疑是阮家的玉佩来认亲。
而这个想要认亲的儿子,还在他“爹”的寿宴上给自己亲娘奏了一曲送葬挽歌。
“话说…阮相当年夭折的那位公子,是不是就叫阿朔?”有人不由想起了一些旧事。
早年阮廷还时常会提起自己亡故的妻儿,只是这些年阮家几位小公子年纪渐长,才渐渐不再提了。但能坐在这大堂里的,除了各家公子姑娘,岂不大都是阮廷的同僚甚至亲友?
自然会有人记得。
只是看看阮家人的脸色,众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将话咽了回去只在心里琢磨。
那位大公子不是跟夫人一起遭遇劫匪死了么?又怎么会在二十年后拿着玉佩来认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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