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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当薛宝钗在薛府西路内宅大院的桂树下思恋着贾芸之时,皇宫内廷后宫之中也有一个女子在思念着贾芸。前者是思恋,因为是爱情,后者是思念,因为是亲情。
这个在今晚思念着贾芸的后宫女子,便是端嫔青婉。
皇宫内廷之中,乾清宫的后方便是中宫,中宫自然是皇后的住处。而中宫的东西两侧各有六座宫,分别是东六宫和西六宫,合称为东西十二宫。
皇帝除了有皇后一人,还有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皇贵妃、贵妃、妃、嫔,一般都可在东西十二宫中各主一宫,至于皇帝的其他侍妾,只能在某宫中占据一间殿。
青婉所主的是西六宫之一的储秀宫。
储秀宫始建于明朝,面阔五间,前出廊,为单檐歇山顶,内部布置精巧华丽。这里一般是妃以上的人所主的,当初青婉却被天治帝安排主了储秀宫,可见天治帝对青婉的圣卷。
储秀宫的西稍间是暖阁,也是青婉就寝的卧房,北侧设着寝床,南侧设着木炕。
此时青婉正独自待在西稍间,坐在南侧的木炕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无神地看着烛火,心里则在思念着贾芸,确切地说,是她真正的亲生儿子夏时。烛火摇曳,火光笼罩在她的脸上身上,让三十多岁依然美若天仙的她,又多了一层朦胧的美。
似水流年,一转眼距离贾芸被天治帝公开认为六皇子已经过去半年了。
虽说半年前青婉就确认了夏旭并非她的亲生儿子,贾芸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最初一段时间,她都并未对贾芸产生浓烈的母爱,相反,对夏旭的母爱依然不澹,毕竟她从未见过贾芸,而夏旭是被她抚养长大的。
直到最近一段时间,贾芸在青婉心中的分量才渐渐浓了起来。之所以如此,其中一个原因在于,最近贾芸率领长安营出征江南了,这让青婉情不自禁对他产生了担忧,而这份担忧无形之中增加了她对他的母爱。
而就在昨日,她听说了贾芸成为平叛江南头等功臣的消息,当时她情不自禁激动了起来,今日她又听说了天治帝要晋封贾芸为忠武亲王的消息,情不自禁更加的激动了。
她既激动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优秀,立下了如此大的军功,也激动于此事可能对她这位生母带来好处。
她已经被禁足在储秀宫里半年了,对此她并无怨言,在她想来,天治帝在得知她曾是水家的密探后,只是对她禁足,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然而,她虽无怨言却也感到了寂寞。
这种寂寞,主要不是因为她只能在储秀宫内生活,即便她不被禁足,生活的范围也局限在皇宫内廷之中,对她而言,二者区别不大。
这种寂寞,主要不是因为这半年来天治帝仅仅只来探望她三次,三次探望只是坐了一会儿便离去,半年都没跟她一起宿过。
这种寂寞的主要原因在于,她是个很有母爱的女人,曾经对夏旭是溺爱的,曾经夏旭经常跟她待在一起,而这半年来,夏旭她自然是见不到了,亲生儿子贾芸也不被天治帝允许跟她见面,这让她的母爱没了着落。
尤其是今晚,她对贾芸这个素未谋面的亲生儿子的思念,已经彷佛储秀宫上方夜空中的圆月那般皎洁。
她已经意识到,虽然直到现在她对夏旭的母爱依然还不澹,但现在她对贾芸的母爱已经跟前者不分伯仲了。不难想见的是,以后随着她和贾芸的见面,她对贾芸的母爱就会越来越浓,对夏旭的母爱也会随之越来越澹。
她现在强烈渴望见见贾芸这个亲生儿子,甚至强烈渴望参与贾芸的大婚。
说来荒唐,贾芸如今不仅已经成年,且已经有着那么大的能为,还有了那么大的成就,但她这个亲生母亲,竟然到现在都从未见过贾芸,连一面都没见过。即便是当年她刚生下贾芸的时候,她连面都没见到,这个亲生儿子就被姚木春悄悄调换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桢之子夏旭。
她知道贾芸和薛宝钗的亲事,知道两人原定于八月初八大婚的,天治帝当时也亲口告诉了她,允许她在贾芸大婚前一日见见贾芸。
但她对此并不满足,因为按照天治帝的这种安排,意味着她这位生母不算参与了贾芸的大婚。
在庆朝,皇子大婚,需要在大婚当日进宫对生母行大礼,次日还要带着妻子一起进宫对生母行大礼。若青婉只是在贾芸大婚前一日见见贾芸,这种情况确实不算参与了贾芸的大婚,会没体面,也会可悲。
青婉是有罪之嫔,被禁足都是天治帝格外开恩,若非贾芸此前夺取长安营立下大功,接任的长安节度使又对天治帝很重要,天治帝甚至不会允许她在贾芸大婚前一日跟贾芸见面。
青婉也知道,等贾芸此次回京,应该就会跟薛宝钗大婚了,两人的婚期应该不会继续拖延下去了。
而她也推测到了,贾芸此次立下大军功,可能对她这位生母带来好处。
按理说,她的亲生儿子贾芸现在都要晋封亲王了,她作为贾芸的生母,若身份还只是个嫔可就不像话了,至少也该封个妃了。
庆朝开国以来,但凡皇子亲王的生母,至少也是妃,妃的情况还极少,大多数都是皇后、皇贵妃、贵妃。要知道,当贾芸晋封了亲王,娶的妻子就会是亲王妃,而亲王妃比皇帝的妃、嫔都要尊贵。这种情况下,若青婉还只是个嫔,确实是不像话,这不仅有失青婉的体面,也会有失天治帝的体面。
所以青婉推测到,此次她可能母凭子贵,由嫔加封为妃。
不过,相比于加封为妃,她更在意的是,她是否可以借助贾芸此次立下的大军功,得以参与贾芸的大婚,得以在贾芸大婚当日于储秀宫接受贾芸的大礼,并且次日于储秀宫再接受贾芸和薛宝钗的的大礼。
她真的强烈渴望参与贾芸的大婚。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面带着惊喜之色,匆匆走进了西稍间,对坐在南侧木炕上的青婉道:“娘娘,皇上要来了!”
这个宫女叫雨烟,是青婉的心腹大丫鬟。
“雨烟”这个名字是青婉亲自取的,字面意思是像烟雾一般的烟雨,但青婉取这个名字可不仅局限于字面意思,有更深的寓意,这寓意在于,扬州烟雨甚美,青婉跟天治帝当初是在扬州相识。
青婉闻言眼睛一亮,赶忙下了木炕,从西稍间绕过一道花梨木凋万福万寿纹为边框内镶大玻璃的隔扇,走进了西次间,西次间的北侧和南侧都设着木炕,青婉又从西次间绕过一道花梨木凋玉兰纹裙板玻璃隔扇,走进了明间。
储秀宫的明间很华丽,正中设着一个地屏宝座,宝座后面设着五扇紫檀嵌寿字镜心屏风,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写的是“大圆宝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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