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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当然不是随便找的。
当庞统带着庞山民来到了青龙寺前广场的时候,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的观礼子弟自然是产生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虽然说因为这些人已是在寒风之中苦候了小半个时辰,心中难免会有些埋怨,也悄悄说了许多牢骚话,但是当庞统等人现身之后,这些人却皆是在一瞬间就变换了表情,换上了一副谄媚讨好的笑脸,将不满情绪隐藏在心底深处,并且忙不迭的离开了温暖的遮风棚子,向着庞统等人涌来,在行礼问安之余,也大声说着各式各样的恭维话,期望自己可以引起庞统或者什么其他人的注意。
毕竟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像是庞统、诸葛瑾这样的在骠骑左右的重臣,平日里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此时遇到了机会,自然是要想法设法的讨好恭维,为自己谋求利益了。
对于这些子弟的讨好与谄媚,庞统却并不在意,只是向着众人轻轻点头示意,脚步却是毫无停留之意,直直向着青龙寺大殿之处走去。
诸葛瑾和庞山民也紧紧跟在庞统的身后,对于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便是微笑着拱拱手,脚底下也是丝毫不停。
有一些恰逢其会之人,原本是没有收到消息,结果见到了当下乌泱泱一群人聚集于此,便是忍不住好奇也凑了过来,扯前扯后的打听情况。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个消息,说是庞山民要和郑玄打擂台了!
打擂台可能夸张了些,毕竟不能真的上去拳脚相加,但是或许也意味着有些别样的味道?
而且庞山民还从番邦那边找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据说是和孔孟一样的贤者写出来的……
这就更稀罕了,泰西之邦也有孔孟?
庞统仰着头,前行。
他这一次前来,是为了给庞山民撑腰……
消息么,当然也是他传出去的。
这般消息传开之后,很快就产生了轰动效应。
以如今庞统的身家,出场费怎么也得……咳咳咳,以庞统身份之尊贵,如今竟是亲自前来给庞山民作为前引,自然是表示此事非同小可。
庞统作为骠骑之下数得着的重臣之一,或是没有之一,庞统到了这里,是不是这同样也就代表着骠骑大将军的意思?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乏善于揣摩的『聪明人』。
在青龙寺之中,自诩为『聪明人』的,同样也绝不在少数。
于是,诸般猜测之后,今日就许多人都汇集而来,看着庞山民登堂入室。
庞山民长相其实一般,不过比庞统要好。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是猪哥一样俊秀可人,引人同榻,也不是如同鱼酱一般,男女皆宜老少通杀,庞山民就属于平常人的相貌,不算丑,也不算是好。
而诸葛瑾么,自然是风度翩翩。
因此庞统三人,刚好可以排成一列,充分的表述了从猿猴怎样……呃,从相当一般到中人之姿,再到容貌上佳的递进关系。
众人见到了庞山民,也不禁议论纷纷。
这就是传说当中的隐士庞德公之后?
毕竟那是标榜着不以财货名爵为喜,不附权贵高官的世外高人。
那么庞山民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自己打自己老子的脸么?
这可有意思了嗨!
在各种各样的心思转动之下,包括在一旁的郑玄和司马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庞统和庞山民身上……
另一边,庞统却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心中疑惑,只是加快步伐,来到郑玄身前,向着郑玄拱手一拜,『见过郑公。』
郑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正待捋了捋胡子,才说了两句话,却见到庞统便是几乎没有停顿一般,又是走到了司马徽的面前,拱手行礼,『见过水镜先生。』
『呃,好好,好好!』司马徽呵呵两声,斜眼瞄了一下郑玄的面色,又飞快的收了目光,连连点头,慈眉善目的笑着。
大家都是同台演戏,呃,同台竞技,也就自然不分上下高低。
既然是一场戏,那么就需要一个主题。
这一次的主题,就是将原本偏离的青龙寺大论的方向,重新引导回骠骑大将军斐潜所预设的轨道上去。
偏离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其中有一点,是郑玄太过于自持身份。
在青龙寺之中,郑玄并没有尽心尽力。
或许郑玄是没能领悟到斐潜的意思,或许是郑玄领悟到了但是没能做到位,或许干脆就是没想着要做好,都有可能,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郑玄不能做,或是做不好,既让旁人来说,来做。
就像是一个岗位,A做不了,B就换上。
任何时候,任何王朝,学术是为了政治服务的。
或许有人见到这个『服务』,就想起了什么大保健,什么冰火两重天什么的,便是表面上一脸嫌弃,心中则是那啥的样子,然后觉得学术这么干净的小娘们,怎么能跟政治这么油腻的中年男配对?
其实一个爱钱,一个好色,不就是正好一对么?
这一点都不开玩笑。
对真理的探寻、对权力的掌控是学术、政治的核心。
古希腊的柏拉图认为一个人只有掌握了知识和真理才具备成为『王』的基础,『哲学家王』其后蕴含的逻辑,就是学术为政治服务。
同样,在春秋时代经典著作中也有类似表述,『圣人王者』要将好的道德品质内化于自身的仁德,掌握了『天道』之后,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王。
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原本其诞生的土壤就是为了各个诸侯国探寻政治上的出路,找寻治国理政的方法。
有人说像孔子,孟子,老子,庄子,这些人的学说微言大义,确实很出色。但是之后华夏这么多年,为什么都没有出现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一批人?
所以是不是在创造之初,基本上已经到了一个巅峰,所以很难突破?
实际上么,是,也不是。
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后人一直都在创造,都在创新。
只不过因为走的方向和前人一致,所以看起来好像是没有变更过,没有突破过,但是实际上不管是后世的理学,还是心学,都可以说是再上了一层楼,有了新高度。
没错,新高度。
但不是新广度,也不是新天地。
这些后来者的突破和进步,如果说拉开一些距离去观察,又会发现有些遗憾。
因为在前面的人,尤其是在汉代,已经将儒家给框死了,而后历代的天子又给这个框架加固加焊,只要一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被打破,那么后来的儒家子弟自然不可能跳出这个框架之外,也只能是在这个框架之内做文章,越叠越高,最后摇摇欲坠。
在『天人感应』的框架之下,在『社会潜意识』之中,被嵌入了只有成为儒家学子才能当官治世,或是贪污发财,或者更好听一些,叫黄金屋颜如玉。
这样的潜规则成为了主流,而朝着另外方向发展的作品和思想,全被一代代的皇帝和儒家子弟联手给销毁了。
不是说后人苯,无法超越前辈,而是诸子百家之时根本就没有政治上的限制,自然有各种观念碰撞的绚丽多彩,而汉代之后,思维渐渐的被框死了,所有跳脱的想法都被屏蔽了,动不动就是撤柜下架,也就失去了原本的多样性。
还不告诉说究竟是不行,只是要求自己去改,没来得及改的,就像是朝廷大规模修书,比如四库全书什么的……
学术离不开政治。
政治也限制了学术。
相爱相杀一辈子。
庞统扯了庞山民就上了台,其实也是类似于在问郑玄,『你知道你那里错了么』?
郑玄依旧是风波不兴的样子,只是脸色中有些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多半未必能够察觉得出来。
可惜郑玄旁边坐着的,是司马徽。
司马徽早年丧妻后又亡子,续弦之后妻子又死于瘟疫,然后他就将自己的学术当成了是自己的儿子。嗯,司马懿只是他的侄子。
儿子和侄子,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罢?
庞统在台上,大约讲了几句话,然后就引出了庞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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