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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繁星满天的夜晚, 长泽市远郊时惊澜购置的私人度假别墅内,游泳池旁, 时惊澜穿着轻薄的丝质睡衣, 长腿交叠, 优雅地靠坐于躺椅之上。她挂断了电话,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若有所思地搁置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温桐游累了, 脱掉了帽子,抓着扶梯, 撩着湿漉漉的长从游泳池中上来了。她个子本来就高挑, 窄腰长腿, 因着常年健身塑形, 全身的肌肉轮廓更是刚柔有度地恰到好处。

温桐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时星在她的带领下,快,并且稳定地分走了新媒体市场的一大块蛋糕。今年, 因为市场拓展、战略版图继续拓宽的缘故,温桐转战长泽市, 近几个月都驻扎在这里。时惊澜自己也辗转于各地的各个酒桌和高尔夫球场, 无暇分1身, 因而,她们有接近两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时惊澜一瞬不瞬盯着温桐姣美的身形,眼神复杂又晦涩。

作为老板, 她欣赏温桐对待工作的态度,作为情人,她又有些恼恨。若不是时满归国接手了一部分业务,她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借口度假来长泽市,约见了温桐,温桐,是不是不会主动回去找她?

温桐注意到了时惊澜盯着自己的眼神,看了看自己光1裸着的大半肌肤,勾了勾唇,暧昧地对时惊澜挑了一下眉。

时惊澜与她视线交汇,从容淡定地移开了视线,漫不经心地把躺椅边上搁置的浴巾扔给了温桐。

温桐伸手接住,轻笑了一声,坐到了与时惊澜隔着一张圆桌的躺椅上,垂着头随意地擦拭着身上的水迹。

“刚刚接到电话,满满开始帮林羡找萧菀青了。”时惊澜平静地告知温桐道。

温桐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侧目看了时惊澜一眼,突然释然地敛了一下眼眸,淡声道:“让满满帮忙吧,林羡,也算萧值得了。”

时惊澜略微有些惊讶:“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

萧菀青刚离开的时候,林羡联系不到时满,走投无路之下也曾冒昧地找过她,忐忑地哀求过她能不能帮她找找萧菀青。她说,她一定会记得这份大恩,来日一定会报答她的。

时惊澜看在时满和温桐的面子上,有些动容,但到底没有真心追查到底,无疾而终。因为她回过头询问温桐,温桐沉默了很久,告诉她,算了吧,她尊重萧菀青的决定,若非深思熟虑,走投无路,萧菀青也不会走到离开这一步的。就算找到了,又能改变什么?林羡无法长大,无法独立,无法说服父母,萧菀青就永远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安心与幸福。更何况,在萧菀青的保护下,林羡也永远不可能真正独立,真正长大,真正脱离父母。找到了,不过又是一番互相折磨。

“前两天,林羡她妈妈,周沁,给我打电话了。她问我,这几年有没有萧的消息,问我,能不能帮帮林羡,一起找找萧。”温桐放下浴巾,淡淡解释道。

当年那样反对抗拒的人,如今都不得不退让了,林羡在此间表现出的坚定与深情可想而知。

“这几年林羡的努力与坚持,我都看在眼里,本来也在暗地里帮她一起找了。我相信她说的爱是真的,不是少年人的游戏了。萧,这一次没有看错人。”

林羡用她的坚定执着,得到了父母的妥协与认可,也得到了她的尊重与认可。

她想到这几年不知道在何方、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的柔婉得好似扶风弱柳、又坚强得有如凌冬铮梅的挚友,眼神渐渐悠远……

时惊澜见温桐明显在想萧菀青,因而怔怔失了神的模样,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红唇渐渐抿紧。

半生浮沉,历经世事,她早就过了需要山盟海誓,情话绵绵的时候了,可温桐,到底是有些太风轻云淡,进退有度了吧。

五年里,她们像情人一般,在工作之余,一起吃饭、度假、上床、甚至,见过家长,但是,却谁也没有挑明过对彼此的感情,更没有确定过关系。温桐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年还能看得出对她有明显的柔情与眷恋,后来竟越地不卑不亢,不动声色。时惊澜一开始还觉得享受这样没有拘束的关系,到后来渐渐沉沦,认清自己想要稳定,就变成暗自忍受了。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主动权从最初在她手里,不知不觉中好似过度到了温桐手中。

时惊澜放不下面子主动挑破关系,沉下了气,开始暗示。她以为温桐在意她在外的风评,收起了早年为了生意,逢场作戏,毫不在意满天绯闻的姿态,成了圈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近男女色。可温桐除了某次在床上玩笑般地询问过她一次外界关于她转性的传闻,居然依旧无动于衷,没有表示。

时惊澜捉摸不透愈干练沉稳的温桐心思,有些暗恼,又有些心痒。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起身赤着脚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地板上,爬上温桐倚靠着的躺椅上,单腿跪在她的长腿旁,俯下1身,如古潭般沉静的眸子幽幽地地凝望着温桐,面色冷淡地问她:“你在想什么?”

温桐回过神,目视着这个向来惯于掩饰自己的女人,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向自己,眼底有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轻吻着时惊澜细嫩的耳垂,含笑地低柔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对于什么都唾手可得的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对于掌控欲极强的人来说,无法掌握的,才是热情最持久的。这是这些年她在与时惊澜你来我往的感情交锋中,慢慢学会的。

“这个问题,我是替众多花痴你的对象粉们问的。作者大大,你缺对象吗?”端庄靓丽的女主持人含笑打趣面前事业有成、才貌双绝的年轻女人。

沉默片刻,林羡紧抿着的薄唇渐渐松动,抬手覆在领口,隔着衬衫抚摸着胸前那一块早已熟悉得像她身体一部分的温润白玉,唇边重新挂起浅笑,淡声道:“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

她目视着镜头,像是透过镜头在看着什么,眸色深深,温柔又忧伤道:“说起来,如果她能够看到这个节目,我想告诉她,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非常,非常想她……”语到最后,一直从容沉稳的语调,竟带了几分哽咽。

十月末的夜风从打开着的窗户吹拂进来,带着深秋的丝丝凉意。倚靠在床上身形单薄、长微卷的端丽女人像是感受到了冷意,不由地抱紧了怀中半人高的毛绒泰迪。她凝视着屏幕里卓尔不凡的女孩,温柔如水的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深情与忧郁。

这里是宜屏下属的一个生活节奏缓慢的小县城,靠近那一年,萧菀青与林羡身心交付的那一晚行至的那一段江岸。

离开岸江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萧菀青失魂落魄,茫然无助,满心是对林羡的牵挂与不舍、对往后漫长人生的绝望与厌倦。像是又一次被命运放逐,天地虽大,她却无处可往,无枝可依。

她以为自媒体写稿、兼顾游记投稿为生,带着林羡赠予她的所有美好回忆,拖着行李箱里那一只她们都曾紧密拥抱过的小泰迪,漫无目的、身形萧索地走过许多她曾与林羡向往过的陌生城市,试图填补心里那流着血的名为空虚的巨大窟窿。

可走的路越多,遇见的人越多,周围的环境愈热闹,她便愈寂寞,愈仓惶,愈明白,对林羡的思念是她深入骨髓无法医治的隐疾。

第一年的十一月,林羡的生日,凛冬已至,萧菀青躲在在极北的小镇旅馆里写稿,看窗外小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夜。

羡羡说,要与她看人生中的第一场雪呢。

她伏案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女孩的笑语犹在耳旁,睁开眼,目之所及,却只有深沉凄楚的夜色与苍凉。

寒冬腊月,她终是撑不住病倒了,缠绵病榻大半个月,断断续续地着高烧,看着窗外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很多个夜里,她烧得迷迷糊糊,咳嗽得睡不着觉,无力起身烧水止咳,瘫软于异乡的小床上,消极厌烦地问自己,这样活下去,还有意义吗?不想挣扎了,活着好累。

可她侧目看着床头合照里林羡望着自己的爱怜神色,抱着怀中小泰迪冰冷却柔软的身躯,到底还是舍不得,还是贪恋。

有生之年,她还想,还想再见林羡一面。即使,只是远远的一面——

在林家原谅了她以后,又或者,在林羡忘却了她以后。

假使有一天她要死了,回不到故土,葬不在故乡,她的灵魂还能在哪里安放?

病终是慢慢地好起来了,她带着病躯,结束了漂泊,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除却岸江市外,有着她与林羡最多幸福、最多无忧无虑回忆的地方。

倘若当真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她想在林羡曾经给予过的温柔乡里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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