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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为这点事情?”张君岩笑了起来:“贺拔你是把我当傻子吗?当初大将军离开倭国时,可是将倭国的兵事托付给你和元骜烈两人,国司衙门被烧这点屁事会劳动元骜烈亲自出马?”
贺拔雍皱了皱眉头,老友尖利的语气让他有些不习惯,已经很久没人敢当面对他这么说话了,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吐露实情,毕竟对方也是当初一同从百济一起拼杀出来的袍泽了,说不定接下来还要其出力:“果然是瞒不过你,那伙叛变武士烧了国司衙门之后,还入海劫掠各国运送贡税的船舶,按照当地的通报,已经有大小船只两百多条,五千余人了!”
“难怪,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张君岩吐出一口长气:“大小船只两百多条?近五千人?劫掠各国运送贡税的船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陛下和大将军都不在国内,要是弄得不可收拾,你我怎么交差?”
“好了,好了!”贺拔雍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形势已经如此了,你还说这些话有何用?元骜烈已经征发了带了近畿、四国、西国的武士前去征讨,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就会有佳音传来!”
“贺拔,事情恐怕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张君岩摇了摇头:“叛军烧了国司之后,他们没有攻打其他领国,而是入海劫掠各国运送贡赋的船只,这可是咱们的要害呀!而且有了钱粮船只,就能招募部众,甚至能够直扑难波京。你忘了当初大将军是怎么拿下倭国的吗?”
“你是什么意思?”贺拔雍问道。
“叛军中领头的不是一般人!”张君岩道:“说句实话,这十来年这些倭人武士可是大有长进呀!不像咱们当初刚来时那样,小视不得!凭借他们的支持,我们才能控制这个国家,若是可以的话,还是招抚为上!”
“招抚?”贺拔雍冷笑了一声:“烧国司衙门,劫掠各领国贡赋,这哪一样都是死罪,若是连这都能免罪招抚,那今后还怎么治理国家?”
“我的意思是只诛其首恶,胁从不问!令其反戈一击,以倭制倭!”张君岩道:“若是派元骜烈去,肯定要征发各国武家,耗费民力,大动干戈,到头来未必能把贼人灭了,反倒激反了更多武家,这岂不是适得其反?别忘了,为了平定高句丽余党,各国武家已经兴师动众过一次了,没隔多久再来一次,恐怕不少武家的家底已经撑不住了!”
“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贺拔雍捏了捏颔下胡须:“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若是这样,又拿什么来恩赏出兵的各国武家?毕竟依照三郎的制度,这倭国的武家平日并无军饷,都是为了打了胜仗之后的恩赏才肯卖命的!”
“这恐怕就要咱们自己出点血了!”张君岩叹了口气:“说句实话,这些年咱们的子弟在近畿和有些领国做的也着实做的有些过了,田产园宅是要有,但总要有个头吧?真的搞到卷堂大散,咱们也没脸见大将军呀!”
“这么说来,你今日是来教训我如何做事了?”贺拔雍冷哼了一声,面露怒色:“什么叫有些过了?什么叫有个头?什么叫卷堂大散?倒好像我都是为了我一个人一样,张君岩你就没占山围湖?照我看你的田庄也不比我少吧?还有橘林、漆林,你哪样拿的少了?倒好像是清清白白的,倒教训起我来了!”
张君岩被贺拔雍这番反驳说的面如土色,半响之后方才苦笑道:“不错,我的田庄的确不比大家少,不过我的田庄大部分都是荒芜之地开辟的,并没有占据多少倭人的田亩!”
“少假撇清了!”贺拔雍冷笑道:“不错,你的田庄确实大部分是开辟的荒芜之地,可若是在大唐,谁会允许你占山围湖,一下子把方圆几十里的土地山川都围成自家的地,然后一点点慢慢开垦的?还有,要开垦这么多田地要多少劳力呀?你从哪里弄来的?还不是收容僮仆,逃避国家的劳役赋税?不是大伙看在老兄弟的面子上,会允许你这么干?可你倒好,一边好处吃的满嘴流油,一边还假撇清,到这里来说我要有个头!娘的,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哪天咱们真的塌台了,你也跑不掉!”
张君岩被骂的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道:“我也不是想和大家撇清了,都是一个锅里舀勺的交情,怎么撇的清!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了,塌台了大家都不好!”
“你就别瞎操心了!”贺拔雍见张君岩服了软,口气也软了几分:“用兵打仗的是我比你清楚,不就是几千海贼,几百条破船吗?也就是欺负各国没有准备,占了点便宜罢了,只要整饬水军,就不难应付了。我已经让难波京的各造船厂加紧打造新式战船了,等新船一到,贼人就只有束手就擒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和藤原不比商量一下,去年受灾和爆发战乱的领国先免去今年的朝廷贡赋,如何?”
张君岩没想到贺拔雍到最后居然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心中大喜:“那自然是好的!”
“你说好那就好啦!”贺拔雍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张君岩的肩膀:“都是从百济杀出来的自家兄弟,却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当呀!只要咱们抱成团,这贼人就翻不了天!”
随着贺拔雍举起酒杯,客人们纷纷举起酒杯,乐师拨动琴弦,美貌侍女们上前劝酒,屋内的气氛也活络了起来。不时有人起身,走到贺拔雍面前敬酒,他频频举杯,大声说笑,声音震动屋顶,毫无有心事的样子。
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人,他走到贺拔雍身旁,附耳低语。贺拔雍面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旁边的张君岩注意到了这点,他竭力细听,却只能听到“火攻”、“不知”、“沉船”等字眼,心下顿时忐忑了起来。
贺拔雍站起身来,面上堆起笑容:“诸位,某家有点公事要处置一下,诸位慢饮!”说罢便向周围抱了一个团揖,走了出去。张君岩咬了咬牙,还是跟了出去。
“贺拔,贺拔!”张君岩叫着贺拔雍的名字,压低声音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贺拔雍转过身来,看到是张君岩,面色有点难看,他咳嗽了一声:“贼人用火船袭击,元骜烈被打败了,落入水中,生死不知!”
“什么?”张君岩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海面广阔,怎么会被火船袭击呢”
“元骜烈把船停泊在一个海湾,贼人对当地的地形很熟悉,用数十条装满稻草鱼油的小船发动袭击!慌乱之中,元骜烈从船上掉海里去了,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夜里掉海里去了,他又是个北方人,哪里还有活路!”张君岩苦笑道:“那眼下怎么办?”
“我先去侍所看看,现在看来肯定是要招兵再战了!”贺拔雍苦笑道:“元骜烈这个蠢货,可把我给害惨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张君岩叹道:“我立刻回去,召集部曲,让我儿子领来,听你调遣!另外,我在难波京的仓库里有一万石粮米,一些布、二十万贯钱,都献给朝廷,用于平乱之用!”
“这——”贺拔雍没想到张君岩竟然这么大方,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里有点羞愧:“想不到君岩你这么大方!”
“什么大方不大方的!”张君岩苦笑道:“你刚刚有句话没错,你要是塌台了,我也跑不了。这时候我不出把力,难道还看着塌台不成?”
贺拔雍感动的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藤原家,商讨出兵的事,侄儿来从军的事情都在我,肯定不会让他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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