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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此处,云牙子不由自主地叹息道:「唉!竟这般贪婪粗鄙!」
对于此番讲述,秦寰宇词穷理极,无言可对。
毕竟褚君山为何等吃里扒外、羊狠狼贪之徒,秦寰宇自己也是在鼓盟会时亲身所历,由不得不信。
殷昊天继续说道:「我好意告知他,长生不死乃仙家秘术,而凡人肉躯压根承载不起。若是执意赋予,也是脆而不坚,欲速不达。」
云牙子慨然而叹,有感而发:「天下岂会有不耕而食、不织而衣这等好事儿?若能不勤而获,坐享其成,咱们内、外丹派的一众弟子们又何须胁不沾席地刻苦修习。」
秦寰宇还是无从置喙,因为这番道理显而易见,而且在三花庄时,父亲秦承也已有此醒悟,且追悔不及。
殷昊天面容泛着点点悲凉,缓缓闭上眼睛,回忆道:「说起来,若是为师当年不将血珠带走,三花庄现如今也必遭生关死劫。我好言劝那褚君山,他却违恩负义,毫不领情。在得知村里同时降生的有四个婴孩时,便趁火打劫,东敲西逼,说是如若我不肯应允,他便无力去说服四个新生婴孩的父母。」
云牙子难掩痛惜,不住地摇头道:「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褚君山肉胎凡眼,不识好歹。即便我外丹门派,所授金丹也分品阶,寻常浊骨凡胎的尘世之人若无福报来保,怕是连三品金丹的精元之力都承受不起。正所谓是过犹不及,若精元过剩,五内一旦难以负荷便会膨胀爆裂,血肉横飞。」
殷昊天忾惜道:「伯阳兄所言极是。有道是「金丹一粒定长生,须得真铅炼甲庚」,修仙从无捷径可行,若非真材实料,又岂能轻易一蹴而就。」
殷昊天和云牙子二人一呼一应词严义正,且句句言之成理,无懈可击,不愧为默契相投的挚友。
秦寰宇的嘴角微微蠕动,却又一声不吭,无怒无喜。
他心里突然格外想念三花庄里的父亲秦承,当然,还有秦承发心渡人的无私之心,甚至将自己遭遇汇成的阅历毫无保留地全然相告。
这时,殷昊天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好似咳嗽般的声音,刚好将秦寰宇的思绪唤回。
「为师心非木石岂无感?便将瞬息获取长生不死术的利弊之处坦言相告。可无论如何好言劝,褚君山仍执意相挟,且告知为师说,这是同全村村民相商后的结果,否则拒不交出四个婴孩。」
云牙子心绪沉浮,仰首|长叹道:「不俗即仙骨,无需险中求。三花庄名唤「三花」乃聚顶之意,既是修仙习道之村,只要勤勤恳恳一心向道,总会接近荣华之境,又何须急功近利,捷径窘步。」
秦寰宇怅然若失,茫然问道:「徒儿不解,为何三花庄里之人皆自称受人蒙蔽,瞒在鼓里?」
云牙子抢言道:「这还用问吗,定是党邪陷正!人性皆是如此,一旦发觉得不偿失又后悔莫及之时,便会怨天怨地,枉己正人!」
殷昊天抚了抚鬓边白发,语重心长道:「如若三花庄之人真心不知自己遭人花钱巧语欺瞒,那么问题便只可能出在中间传话之人身上。」
「褚君山?!」
秦寰宇恍然大悟,目光灼灼。
云牙子志得气盈,对秦寰宇说道:「你这少年这般惊愕作甚?早就同你说过了,这世扰俗乱、人心狡诈,你又怎知其中传话之人有否添枝加叶,拾人牙慧。」
殷昊天沉沉一叹,拉长声音道:「正所谓是空腹高心,自求殄灭。不听善言,反而谬种流传,亦令为师沉冤莫白。」
「......」
秦寰宇积蓄在胸中的切齿怨恨一空,愣愣然地陷入沉思。
韶华宫里,突然间静地只能听见殷昊天的脚底踏过地砖的
沉闷声,听起来就像在讲述一段过去已久的悲凉故事。
秦寰宇已经搞不明白,三花庄一众村民、以及生父秦承的遭遇究竟该要向谁去讨还?
是溯流穷源的殷昊天?还是孽根祸胎的褚君山?
又或是......又或是真的是他们贪心不足,咎由自取?
往事诚已矣,惋惜流连也无济于事,秦寰宇如今也只想尽力为三花庄村民们化解几分因果业力。
秦寰宇心中惴惴,咬了咬唇,试探着向殷昊天请求道:「请示师父,若三花庄之民悔不当初,是否能恳请师父收回法术,还他们自由之身?」
「嗯?」殷昊天发出一声沉闷的鼻音,缓缓地垂下目光,用疑惑和陌生的眼神掠过秦寰宇身上。
看起来不经意地一眼,却有着非凡神威,让秦寰宇的后脊不禁凉意滋生。
「看来你还是在埋怨为师,当年给三花庄设下了环村界河,以及馈赠了长生不老之术。」
秦寰宇敛容屏气,拱手低眉:「寰宇不敢。寰宇只是想三花庄里仅剩残年余力,潦倒龙钟,既然已龚行天罚,受到的他们该承受的,那么是否可以让他们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安安稳稳?余生?」殷昊天的目光蓦地尖利起来,炯灼地盯着秦寰宇道:「你且问一问伯阳兄,他外丹派门下的丹炉里可曾烧炼过「后悔丹」?」
云牙子接过殷昊天的话,摇头道:「我外丹派的仙丹有百千余种,唯独没有后悔丹。这人生起落无常,无论仙骨还是俗躯皆只此一生,只是此一生的长短有异而已。我等尚且只有一味向前,那他们又如何在撞了南墙后还有折返的可能?」
殷昊天反问秦寰宇道:「种因得果的道理连扫地的童儿都懂,难道三花庄之人就能逆天违理,不为自己当年的贪婪无知付出代价吗?」
「这......徒儿并非此意。」
秦寰宇眸色暗淡犹如蒙灰,欲语还止,看来想继续为三花庄的村民请饶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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