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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殊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问你陛下的病情怎么样了。”江琛笑着说:“你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没什么。”谢殊揉了一下眉心道:“陛下现下还是昏迷不醒,只偶尔能醒过来,药也喂不进去。”

江琛不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病的如此厉害,连太医都没有办法。听说你已经去请了王老先生,只希望老先生能赶紧进京,给陛下把把脉。”

谢殊道:“前些日子王老先生已经传信过来,说是正在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江琛点点头,看着谢殊神色不怎么好,不禁问道:“朝堂上还好吗,陛下这一病倒,你们就需要多操劳一些了。”

唇角绷直,顿了顿,谢殊叹了一口气,“如今陛下昏迷,为了平衡朝局,稳住局面,朝臣中正在选举辅政大臣出来维持局面,但因人选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江琛对此事也早有耳闻,沉默了片刻问道:“这辅政大臣不是那么好选的,既然能力出众,又不能权利过甚,还要能服众。若是陛下很快能好起来也就罢,若是.......那往后十年恐怕都要依赖这些辅政大臣了。”

若是咸绪帝能很快好起来,有他掌管朝政,朝堂之上自然稳定,但若是好不起来,膝下唯一的皇子又如此年幼,这朝堂自然把持在这些辅政大臣手里。

一个选错,就有可能将大齐江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也是为什么大臣们商量至今,却依旧选不出几个又能服众又有本事的大臣出来。

江琛感叹道:“此事颇为棘手啊。”

谢殊揉了揉眉心,“现在众位大臣都在商量要不要请太后出来主持局面。”

江琛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也确实不失为一种办法,请太后出面,先维持住朝政,其余的还能从长计议。”

谢殊没有说话,垂下眸子,静静地看着手上的玉扳指。

说起眼下的局面总是压抑,不免觉得如今山河就如外面随风轻荡的鲜花一般漂泊,也不知是何时,大齐的江山竟沦入到了如此田地。

虽没有外患,却是内忧不断。

偌大的江山就像是被捅了无数个窟窿一般,寒风不断涌进,哪怕是远离朝局的人也能感受到这股股凉飕飕的寒意。

江琛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捧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刚想打起精神说点轻松的事,就听一旁的谢殊突然开口,“江琛,你可否让长公主在这几日举办一场马球会?”

江琛一愣,放下手里的茶盏,抬起眸子看着谢殊,有些不明白谢殊这是何意。

墨色的眸子在此时显得有些沉甸甸,谢殊看着江琛,抿了抿唇,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就当帮我一个忙。”

*

暗沉的天,斜风细雨绵绵,断断续续的小雨下的人心烦躁。

自那日谢殊将戚家的案子交由内阁之后,此事便在京城里传开了,人人都说是戚家保不住了,谢家趁机赶紧脱手此事,免得被连累。

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跟真的一样。

水泱和山峨都慌张了起来。

戚家的事本就棘手,她们不信内阁的朝臣,只信谢殊,可如今谢殊却是撒手不管此事了,这不免让她们内心惶惶。

谢夫人也听闻了此事,不明白谢殊这是在做什么,也沉不住气了,让人去找谢殊,让他给个说法。

只是派人去了几趟锦衣卫,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人。

谁也不知道谢殊去哪了。

戚秋躺在贵妃榻上,依旧看着手里的那本《前朝记事》,并没有因为外面的传闻而慌乱起来,哪怕山峨和水泱已经急的一头汗了。

她相信谢殊。

谢殊绝不可能撒手不管,更不会如传闻那般是为了急着跟戚家撇清关系,就算外面的传言是真的,戚秋也相信谢殊一定是有他的目的。

翻看着手里的书籍,戚秋却在心里默默地分析着局势。

如今玉全帮随着谢殊的调查已经全然浮出水面,处在京城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根本不足为惧。

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两派势力。

其中一个想来就是以秦丞相、不、或者说是荣郡王府为首的另一派势力。这派势力多以朝堂重臣为首,隐藏在风云变波的朝堂之下,蝇营狗苟,暗度陈仓。

并且他们还和玉全帮有一定的牵扯。

虽不是一派,但两拨人却有着一定的关系,并且有些事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只是玉全帮的目的尚且可说是复国,那以荣郡王府和秦丞相这派势力又是为何呢?

造反吗?

每每想到这里,戚秋的呼吸都要加重一些,手里的书掉地都没有发现,只觉得内心动荡不安。

这盘棋实在是太大了,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牵连甚广,甚至到现在都还有一方势力没有露面,不知所踪,不知方向,没有线索。

实在是过于棘手。

戚秋坐起身子,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花瓶,心中突然闪过一丝诡异感,稍纵即逝,让她感觉自己好似要抓住了什么。

只是还不等戚秋琢磨,只听外面的翠珠敲了敲门,低声说:“表小姐,东光来了。”

戚秋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可能是春阳当铺那边有什么动静,连忙道:“让他进来。”

果然如戚秋猜想的那般。

东光一进来,便气喘吁吁地说:“表小姐,苗义准备离开京城,属下发现他已经开始买马和收拾行囊了。”

戚秋一惊,站起身子,“为何突然要离开京城了,他要去哪里可打听清楚了吗?”

东光沉声道:“属下听到他和当铺掌柜的谈话,说他要去江陵。”

江陵,竟然是江陵!

戚秋心神一震,眼皮都跟着抽搐了一下,不知为何顿时觉得形势不妙。来回走了两步之后,她看着东光,沉声问道:“此事告知表哥了吗?”

东光苦笑了一下,“我们也不知道公子去了哪里,找不到人.......”

东光话音还未落,只听外面便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听见了一声问安,“给世子请安。”

戚秋和东光双双一愣。

翠珠的声音在门口再次响起,“表小姐,世子来了。”

戚秋反应了一下,这才沙哑的开口道:“让表哥进来。”

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谢殊背着手从屋外走了进来,见到屋子里面的东光也并没有意外,而是对着他挥了挥手,“你先退下。”

东光刚想向谢殊汇报此事,闻言张开的嘴只好又闭上,悻悻地走了出去,还不忘反手将门关上。

等东光走出去之后,合上的屋门阻断了外面的阴沉,虽是白日,但因天色不好,屋子里已经点上了蜡烛,荧荧的火光在安静的屋子里摇曳。

“表哥,今日你去哪里了,姨母到处找你。”戚秋上前一步,问道。

也就是离得近了,戚秋这才看到谢殊身上的污痕。

谢殊就像是刚从郊外回来一般,身上沾染着点点泥痕,脸上虽然干净,但右手上还出现了泥污和几道划痕。

戚秋一惊,连忙朝谢殊走过去,“表哥,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身上这么脏,手上也受伤了。”

谢殊闻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皱了皱眉头,道了一句:“回来得太匆忙,忘记换身袍子了。”

戚秋走过来,拉着谢殊就要朝一旁的洗漱架上走去,“你先洗洗手,我去拿药膏给你擦一擦,别......”

话还没说完,一股扑鼻的花香传来,随后一束娇艳明亮的火红鲜花映入戚秋眼帘。

戚秋顿时一愣。

她呆呆地看着这束黄蕊红瓣的鲜花,又抬头看了看红着耳朵,强装冷静的谢殊,顿时心里明白过来了三分。

但她面上却什么也没说,依旧愣愣地看着谢殊。

谢殊以为是戚秋不知道这花的寓意,也不知道京城里的传闻,张了张口,却有些不好意思对戚秋讲起,薄唇轻抿,看着戚秋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表妹,你觉得这花好看吗?”

戚秋没忍住笑了一下,“好看。”

她抬眸看着谢殊,接过这束花,“这是表哥特意为我采的?”

谢殊抿了抿唇,生涩地点了点头,看着捧着花的戚秋,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他低下头,认真又安静地看着戚秋,桀骜的眉眼都是温顺的意味,声音沙哑道:“我想让你高兴。”

戚秋扯了扯唇角,想笑,眼眶却有些湿润。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啄了一下谢殊的薄唇,湿漉漉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殊,“我很高兴。”

轻轻地嗅了嗅手里的鲜花,戚秋白皙的面容因娇艳的花朵而衬托的更加精致,她看着谢殊,轻轻地说:“你今日就是去采这个了吗?”

谢殊点点头。

他从绥安长公主府出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郊外,找了半天才发现长在悬崖边上的龙钱花,采摘过后,又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戚秋垂下眸子,只觉得嗓子又干又哑,心里一片柔软,“人家都是采摘一朵,你怎么摘了这么多回来,是怕我跑了不成?”

“原来你知道。”谢殊抿唇说:“我也是今日才知晓。”

今日才知晓,就马不停蹄地采来。

或许是怕戚秋误会,谢殊又赶紧说道:“我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戚家的事也依旧派人盯着,我只是.......”

顿了顿,谢殊攥紧双手,在淅淅沥沥地落雨声中,轻声说:“我只是不想你羡慕别人。”

我不想别人有你却没有,不想你羡慕别人。

戚秋没忍住红了眼角,怕谢殊看见,低下头。

深吸了一口气,谢殊压下内心沉甸甸的心思,压下喉咙间的干涩,抚着戚秋的发,伸手紧紧地抱着戚秋。

窗户外面,浓重的乌云深深地翻滚着,天色阴沉,日光却在此时渗透进来。

就像是要放晴了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谢殊松开一些手,低头看着戚秋。

他冷淡的眉眼少了几分狠戾,那股淡薄的野劲也跟着消失不见,此时的谢殊全然没有外人看来的冷傲模样,他低下头安静又温柔地看着戚秋,暗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谢殊说:“表妹,我们去江陵吧。”

京城找不到生机,我就陪你去江陵寻一条路。

天高海阔,我都一定会护你周全,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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