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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晴光,将天地万物洒上一层淡薄的金晖。廊檐下飞翘的兽口冰挂垂落,小厮们用长棍挑起爆竹,在大门前燃得噼里啪啦的响。枯枝在寒风中横斜悉索,市街上的商贩走夫们都围了过来,呵着热气道喜讨吉利钱。
滔滔望着绣鞋上两朵开得正艳的金丝线并蒂莲,迎着冬日里的暖阳,一步一步,走向赵曙。出了门,下了阶梯,喜帕底下出现纹路清明的手心,她认得那手,那是牵着她从小到大、永远也不会松开的手。她看见他朱红的袍角上针线细密,在风中微微翻转,不知何故,心里一热,鼻头酸酸的,就要淌下泪来。
虽然十三很好,可是一走出高府大门,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赵曙牵起她的手,慢慢引着她,往花轿上去,他轻声道:“跟着我走,别怕。”她看不见外面的样子,只知道周围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他的嗓音似带着蛊惑,潜入她耳中,让她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臂力、安心的随着他走。
就好像,无论他去哪里,她都会义无反顾的跟着去。
入了花轿,车轮辘辘,她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许约半柱香时辰,车便停了下来,赵曙将滔滔牵下花轿,有小厮喜气洋洋过来撒谷豆,求吉利。喜娘让两人牵住红绸缎打的同心结,慢慢的往里殿进去。进了里殿,无关人等一律屏退,只王爷王妃穿着朝服端坐于正位。拜过天地、祖先、父母,如此折腾一番,才听卜师高喊道:“送入洞房。”
赵曙的小院子,滔滔是再熟悉不过。可是蒙着脸,她看不见路,地上又滑,就有些磕磕绊绊。到最后,干脆扔了那同心结,他将她横抱着直接去了洞房。入了洞房,还不算完,先由喜娘将观音百子帐子撒下,念了一堆吉祥祝福的话。又行了合髻之仪,剪了两人的一缕发丝,结成同心结的模样,作为成亲的信物。
此后,还有除花、却扇的仪式。
依着规矩行完所有的礼仪,已是黄昏日落。赵曙掀了喜帕,不等他说几句柔情蜜意的话,滔滔儿已如饿虎扑食一般,直奔桌上的糕点,喷着满嘴的屑屑道:“饿死我了,腿都软得站不起来。”还举了一块翠玉豆糕给赵曙,道:“你也吃一块。”
赵曙皱眉道:“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滔滔儿眉一挑,道:“还有酒?快快倒来喝。”她三个月被关在闺房里,哪里有机会喝酒,遂自己倒了,如灌茶般一口吞下。许是吃得太急,呛在喉口处,辣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连头也晕乎乎的。
赵曙只好唤了玉霖进屋,用温热的水绞了巾帕,伺候她洗脸卸妆。取下凤冠霞披,穿上月白薄纱绸裙,满头青丝拦腰,如黑绸般倾泻而下。她颊上飞霞,红扑扑的,晶莹剔透,很想让人咬一口。她自己踢了鞋,爬到床榻上,笑眯眯道:“终于可以躺着睡觉了。”
玉霖伺候赵曙脱了虬袍花冠,垂下帷幕重重,吹灭了灯,只燃两盏青灯在窗前,就领着婢女们悄声退下。赵曙穿着寝衣站在床榻旁,他有四个妾室,也召过寝,每次都极为自然,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今天对着滔滔儿,却忽而有些不知所措。
外头隐隐还能听见宾客喧闹之声,屋里却很静很静。夜里寒风萧瑟,北风吹得吱呜呜的响。滔滔喝了酒,全身暖绵绵的,见赵曙站着不动,就伸手拍了拍枕边,道:“你不累么?过来睡吧。”她说得那么坦坦荡荡,他却红了脸。
赵曙早说过,高滔滔什么都不懂,就爱调皮。
他和衣卧在她身旁,侧身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在暗灯下也能投下阴影,鼻子小小的挺挺的,唇角微翘,眼若黑珠。他很想倾身吻她,三月不见,早已让他心如饶抓。可他不敢,一想起七夕那晚在乐丰楼的小花园里,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就下不了手。如果大晚上闹起来,还不叫外头贺喜的朝臣们笑死,明儿也不必出去见人了。
两人静静的躺了会,滔滔忽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道:“你不想亲一下我么?”说完,自己就凑过头去,吻在他的唇上。他刚才用青盐洗过牙,嘴里干干净净的,略有几丝莲子茶的清香。她的呼吸淡而轻,即便是在吻他的时候,也丝毫不乱。
他情不自禁的往她身上靠去,大掌揽在她的腰间,细细摩挲。延绵而下,他的唇落在脖颈间,下巴的青胡渣挠得她发痒,就咯咯笑了起来,在他怀里一阵活蹦乱跳。她本就穿得轻薄,拱动间,衣衫半褪,露出隆起处凝白润泽的柔肌。
既如此,他已然无法自持。
床榻浮动,将帐帷荡起涟涟,烛光摆晃,映着满室红锦绸绡,夜色浓稠,将一切的繁华胜景遮去,唯剩春宵蜜语,情思千缕。
晨光渐起,厚厚的绸被下,滔滔儿倚在赵曙的臂弯里,仰着头看他的脸。从出生开始就再没有离开过的脸,在过了一夜后,就忽而变得很不同。她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抚摸他光润的额头、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饱满的吻过自己的唇。原来他是长这样,有一点点陌生、又有一点点喜欢、还有一点点伤感。她想拥有这个男人,不仅仅只是十几年来的情投意合,而且还包括他的身体。在经过昨晚后,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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