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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低垂,北静王府,迎春暂住的厢房里,橘黄色灯火亮着。
几案上,摆着一方棋盘,一袭湛蓝色裙裳的迎春端坐在锦墩上,一手持着棋谱,另一只手儿捏着云子,那腮凝新荔的脸蛋儿在烛光的映射下,泛着红晕的光泽。
胸怀宽广的司棋捧着铜盆快步进得屋中,瞧见自家姑娘又沉迷在棋谱之上,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洗洗脚歇息吧!”
迎春凝视着棋盘,柳叶细眉下的明眸闪动,眉眼间带着几许不舍,轻声应道:“嗯,我知道了。”
司棋瞧见迎春恋恋不舍的将云子收回,倒也没说什么,自家姑娘的性格软糯,旁人说些什么,她也不好拒绝,竟不像个小姐。
端着小几凳,司棋坐了下来,轻手轻脚的脱去少女那绣着含羞草的绣花鞋,褪去菱袜,露出那晶莹如玉的玉足,放入铜盆之中。
司棋手儿轻轻拨弄,盆内的水儿荡起阵阵涟漪,柳叶细眉的明眸微微闪烁,轻声道:“姑娘,大老爷给你定的亲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迎春闻言心下一怔,旋即垂下眸来,眉眼间萦绕着一股苦涩之意,悠悠道:“既是父亲定下的,听着便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赦作为迎春的父亲为她定亲事,理所应当,哪有女儿家反对的资格。
司棋一听,顿时不乐意了,直起那高大丰壮的身形,抬眸看向迎春,眉眼间带着几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清声道:“我的姑娘哎,你是被大老爷卖过去的,若是嫁了过去,岂不是受罪。”
年初的时候,贾赦那儿便给迎春定了一门亲事,作为迎春的贴身丫鬟,姑爷与她是息息相关了,故而司棋自然不能视若无睹。
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司棋混迹了丫鬟界这么多的念头,岂能没点手段,转而便从贾赦身边的丫鬟打听到了原由。
原是因为贾赦那儿过年的时候从孙绍祖那儿借了五千两银子,说是过完年后还,然而大老爷那儿却没银子可还,竟打起了将迎春抵债的主意。
这些个事儿,正巧让服侍的丫鬟听见,司棋也就从她那儿打听到了。
且不说贾赦这种将女儿抵债嫁人的举动多么伤迎春的心,饶是司棋是个丫鬟,她也知道抵债卖女的人在夫家那儿定然是会受白眼的,如何会有好日子过。
迎春闻言了然,柳叶细眉下的明眸蕴着雾气,声音带着几许淡不可察的哽咽,道:“我又有什么法子。”
自小到大,那父亲便视她如草芥一般,若不是祖母怜贫惜弱的,她也不能过的顺遂。
以往种种,已然让迎春麻木,可现在那素来不管她的父亲此时却因为五千两银子便拿她抵债,少女的心中何尝不悲戚。
只是正如少女所言,就算是没照顾她,可父亲始终是父亲,他定的婚事,又岂是自己所能置喙。
也罢,嫁了人,也算是全了这段父女情分。
司棋见迎春抽泣起来,那也是心疼的很,自家姑娘明明是国公府的小姐,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实在是可怜。
抿了抿粉唇,司棋笑着说道:“奴婢就是担心你嫁过去的日子不好,就当奴婢没说过吧。”
迎春垂眸看着这个素来立在她身前的姐姐,心下缓了缓,提着绣帕擦了擦眼角,轻声道:“我知你的担心,不过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忧,许是那位孙公子是个宽善的人也说不定。”
对于孙绍祖的为人,迎春几人也不知道,但人总要往好处想,万一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呢!
司棋闻言倒也没有反驳,人与人是不同的,大老爷那儿不当人子的,不代表别人也是,许是正如迎春所言,那位孙绍祖是个良人也说不准。
抿了抿粉唇,司棋轻声道:“要不,明儿个我偷偷向王爷打听打听那位孙公子,要是那孙公子不是良人,正好可以请王爷做主。”
爷们那儿的事情,作为丫鬟的司棋打听不了,但以水溶的身份而言,打听一个孙绍祖不就是一件小事儿。
迎春闻言,心下微微一动,容色带着几许犹豫,低声道:“这不大好吧!”
司棋不以为意,说道:“这有什么的,记得当初姑娘及笄的时候,王爷可是应允过姑娘的一个要求的,”
迎春闻言心下了然,脑海中不由的想起那道温润的身形,柳叶细眉下的那双明眸闪闪发亮,那雪白的脸蛋儿渐渐浮上一层醉人的玫红。
论起宽善,怕是没哪个公子能比得上姐夫了!!
司棋见状,美眸闪了闪,大着胆子道:“姑娘,你若是有心,不妨与王爷明说。”
作为迎春的贴身大丫鬟,司棋岂能不知迎春对王爷有不一样的想法。
不过细想一番也属正常,毕竟王爷那般品貌的人,谁家少女不动心,姑娘的及笄宴席,素日里的嘘寒问暖,一桩桩,一件件,搁谁心中不感动。
说句直白的话儿,王爷是对自家姑娘最好的一个人了,比所谓的父亲好上不知多少倍。
迎春芳心羞涩,那雪腻的脸蛋儿上,白里透红,长长的眼睫颤动,带着几许被戳破心事的羞恼,啐道:“你胡沁什么,我何曾对姐夫有过有过非分之想。”
说着,迎春声音越来越小,恍若蚊蝇,垂着那张泛着玫红的脸蛋儿,素手仅仅的攥着心中羞难自抑。
对姐夫有非分之想?她不知道,只是相较于国公府,她更喜欢待在王府,少年偶尔一句的关怀之语,都会让她恍若吃了蜜一般的甜。
司棋一瞧迎春羞涩的模样,当即就心知肚明,美眸白了少女一眼,大方道:“王府里哪个女儿家不是对王爷有非分之想,姑娘这算什么。”
就凭王爷的品貌和身份,哪家女儿不惦记着,没瞧见那甄家的姑娘都上赶着送来,便是宝姑娘那儿
犹记得当初在国公府里可是有“金玉良缘”的说法,只是也不知怎得,宝姑娘转眼就到了王府里来,那可不就是宝姑娘惦记王爷。
只是这些话儿,司棋也不好多说。
“那怎么能一样,姐夫不过是因为大姐姐才待我好。”迎春绞着手中的帕子,垂着螓首,如梨蕊一般的脸蛋儿熏红起来。
其实,少女心中也明白,姐夫的好那也是因为是姐夫,倒不是喜爱她这个人。
毕竟她素来不怎么会说话儿,讨不了喜,姐夫那儿,也是甚少于她搭腔说话,可见并没有多少喜爱!
司棋笑了笑,看向迎春的眼神带着几许打趣的意味,戏谑道:“姑娘可是露出了马脚。”
就凭迎春这番话儿,便可知少女绝对是存了心思的
迎春羞的面色涨红,抬眸看着司棋,难得的语气重了几分,羞恼道:“放屁,我多咱露了什么马脚。”
其实,文静的女儿家也是会粗俗的骂人,只是这啐骂起人来,且不说语气不足,便是这粗俗的言语,居然都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一点都起不来震慑的作用。
果不其然,司棋笑盈盈的看着迎春,身前带着几许颤颤巍巍的,说道:“王爷是不是只拿姑娘当妹妹,这也得去问过王爷才是,错过了这一遭,往后可就不再有了。”
在司棋看来,既然姑娘有心,何不如大胆一些,忸怩的错过一桩好婚事,那可就不值得。
迎春闻言心下一怔,雪腻的脸蛋儿微微一白,眉眼间带着几许愁苦之色,低声道:“别,这样就好,可别坏了与姐夫的情谊。”
她可是姐夫的小姨子,窗户纸若是捅破了,说不准姐夫倒嫌弃她恶心,即便是不嫌弃,怕是与姐夫的情谊也就到头了。
更何况,此举还对不起大姐姐和三妹妹,实在是臊死个人。
或许,这般看着就好,姐夫偶尔对她关心一二,也就满足了。
司棋抬眸看了一眼迎春,心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家姑娘这性子就是太懦弱了,早晚会吃大亏。
只是到底是姑娘自个的事儿,司棋倒也不好多说什么,给迎春洗好脚后擦了擦,便端着铜盆走了出去。
宁安然,里厢之内。
此刻,北静太妃一袭粉色刺绣裙裳,下着雪白的罗裙,坐在绣榻上,双足浸在铜盆之中,有些心不在焉的洗着脚儿。
那一日的荒唐,让北静太妃难以自,心中既盼着少年,又希望少年全当做是一场梦,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时无刻都在侵袭自己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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