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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风十分不情愿在乾坤未定的时候就办什么升迁宴,何况这样的喜悦更应该与那些同样置身海外征战的将领分享。
于是乎,他发出了稀罕的奇特请柬,请柬的文末注明“日期待定,战后再议”。
“一定要等其他将领都到齐么?这会不会显得刻意了,排斥其余人。”夏筱诗有些担忧。
“归根结底都不是一类人。”周长风把女儿扛在肩上转圈圈,接着对身旁的妻子说:“他们是受祖宗遗泽的世代权贵,大战四年也照样享受了四年,还是能吃上法国鹅肝、伊朗鱼子酱这种。我们呢?都是从平常人一点点拼上来的,跋山涉水,风餐露宿。”
“是啊,不是同类。”夏筱诗轻声说:“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周长风把女儿举高高,仰头望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简简也要记住,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弄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呃,算了,应该说是‘谁是真朋友、谁是假朋友’。”
“给小姑娘家家讲这样的道理,她哪懂啊。”夏筱诗不禁笑了。
“简简你妈妈瞧不起你,快反驳她。”说完,周长风看向妻子,笑道:“这场仗一完,上层要多出不少新面孔,死水一潭要热闹起来喽。”
上层,或者说支配階級指的是有超然身份和地位的、可以影响朝政的达官贵人。
他们的来源不多,在宪政之前,他们基本只有两大类——要么是世代祖传的勋贵,出身即高贵;要么是宦海竞争爬上去的文官,出身可能平凡。
在宪政之后,新的支配階級类别出现了,这类人是企业家、银行家、政治家。
其实,这类人在古典时代也存在大致相近的对应者,但是得不到认可,直到革命与立宪。
由于现在的大明自有官僚資本体制之国情的缘故,这一新生支配階級比较特殊——相对来说要弱势一些,往往与传统两大类支配階級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少独立存在。
长久的和平严重固化了这样的模式,尽管每年都不乏出身平凡的官吏一步步在宦海中向上爬,存在一定的階級流通,可仍旧太少了,很轻易就被稀释得无影无踪。
现在,战争改变了这一切。
尽管兵部从去年年末就开始逐步减少兵员征募,但由于检查与训练流程存在一定的滞后,陆海空三军总规模在今年二月份才达到峰值。
其中陆军约340万人、海军约356万人、空军约121万人,合计达817万人。
总体来说明军总规模在战时膨胀的不多,尚不及三倍,但部队的扩充和不计其数的大小战斗出现了大量的新将军,战前明军一共仅有三百多名将军,时至今日短短四年时间就涌现了五百多名,如同雨后春笋般。
他们普遍年轻,时值青壮,战前大多是上校与中校这样的旅团级军官。周某人亦是如此,只是更特殊一些。
这类人理论上可以粗略划归为勋贵,也算于军事贵族,但细致来看却完全不是一码事。
一边是世代祖传、享受祖先遗泽的勋贵,一边是跋山涉水、转战天涯海角的新生将军,从难易程度和贡献多少来看根本不可同类而语。
战后论功行赏,如此一大批建功立业的新鲜血液足够让原本老气横秋的大明上层活跃许多。
当然这些新生将军也不尽是好人,其中不乏有各种意义上的缺德、乃至缺大德的家伙,在周长风眼中这部分人是要排除掉的。
前些天和朱泠婧闲聊时他得知她已经考虑了论功行赏的基本通用标准,准备大量批发爵位。
长久的和平导致方方面面都缺乏参考经验,就连如何最恰当的论功行赏对于当今的大明来说还是一片空白,可以说当年没有掺和欧洲属实是一大憾事。
总之朱泠婧深思熟虑后认为没必要把爵位当成金贵宝贝藏着掖着舍不得,完全可以广泛些,男、子、伯的册封标准都下调了很多,将校以子爵和伯爵为主,功勋卓著的士兵亦可考虑册封男爵。
除了以此绑定身份认同来强化忠诚外,她还希望以此尽快弥合新勋贵和旧勋贵,鼓励他们相互通婚联姻。
可以说朱泠婧为了巩固统治操碎了心,努力弥合大明这一不稳定的二元君宪体制。
闲聊了一会,二人打算哄女儿睡觉去,然后就该是夫妻间的美妙时光了。
这时,夏筱诗注意到女儿似乎有些反常。
“哎,周克行,简简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
是太晚了吗?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以往这个时候儿女两人还在乐此不疲的闹腾呢。
周长风察觉女儿确实尤为困乏,而且脸色发红,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立即感受到明显的高热。
“不好,发烧了,拿扑热息痛来,还有体温计。”
“啊?”夏筱诗一下子就急了,疾步走来伸手试探体温。
很快有侍女拿来了药瓶和体温计,先喂服了一粒扑热息痛,接着让简简口含体温计测温。
孩童生病是常事,因为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大家如行云流水般流利。
少顷,夏筱诗拿起体温计对着灯光端详刻度,不禁惊道:“好高!快到四十了,现在去医馆么?”
“小孩子容易高烧,扑热息痛只能救急,快去医院。”周长风已经在拉开柜子抽屉拿车钥匙了。
这几年儿女生病的次数加起来少说也有六、七回了,不过身在海外的周长风每次都遇不上,寄来的家书也基本报喜不报忧。
这次他也在场,夏筱诗深感定心。
月光下,轿车迅速驶出小小的宅第,后边还跟着侍女和亲兵乘坐的第二辆轿车。
大医院离得远,离得近的小诊所又信不过,周长风选择了折中的江宁县立第二医院。
夜间急诊充斥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病患,有突发胆结石的、有卒中的、有喝醉了摔得头破血流的。
对于穿着居家睡衣的周长风和夏筱诗,护士以为他俩只是寻常夫妻,在放置体温计后便唤来巡查医生初诊了一下。
“喉核肿大,乳蛾,小孩子常犯。”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来这以前喂过扑热息痛了,当时是八点一刻,口腔测温,测出来三九度九。”周长风补充道。
“哦,挺好。”医生赞许道,他觉得这对夫妻应该是文化人,做事严谨缜密。
他若无其事地说:“不要紧,开点清热解毒的药便是,然后那个扑热息痛接着吃,早中晚各一次,每次吃半粒即可,阻止发热。”
周长风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烧去卫生站一般都会挨上一针,有时候还要做奇痛无比的皮试,但是疗效明显,便问医生能否开一剂青霉素。
巡查医生正准备离开,闻言诧异道:“那个可不便宜,市价买不着,先生你可得想清楚了,一针九圆。”
“嗯,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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