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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江西省的冷风飒飒肆虐着大地,虽然还不变雪霜的踪迹,但这块土地已经是天寒地冻,很多富裕人家早就生起了炭火。
介桥村,一个离分宜县城不到三里地的村子,村前有着一座气势宏伟的三孔石拱桥,桥名是由前首辅严嵩亲提的“万年桥”。
关于万年桥,后世有着一个严嵩搬桥的传说:据说,有一次严嵩莅临苏州,在经过万年桥时,他抚摩着桥上的栏杆和石狮连声称赞:“好一座雄伟而又精美的万年桥!”。当时的苏州知府喜好溜须拍马,严嵩走后,他竟将万年桥拆解下来,重装在严嵩江西老家的一条河上。此后,苏州城六门唯独胥门无桥,百姓只能借渡船往来。
当然,这个事情乃后世人杜撰所致。介桥村的万年桥跟苏州的万年桥仅是名字恰好相同而已,根本没有苏州知府为了讨好严嵩,竟然将一座石拱桥从苏州搬到分宜的离谱之事。
只是村子前面有条河的村子,确实是修筑了一座气势雄伟的石拱桥,为着这个普通的村子平添了几分贵气。
“瞧什么瞧,快离开这里!”
“咱们介桥村不欢迎你,快滚!”
“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推官,哪怕袁州知府亦是管不着我们这里!”
……
一帮家奴和村民显得怒气冲冲,有的人手里拿着武器,有的人则用泥团或石头掷到地上,吓得那一位身穿七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捕快连连后退。
“可恶,当真是欺人太甚!”
郭谏臣拍着被黄泥砸到的官服,心里产生了一份怨念,他乃堂堂的袁州府推官,结果却是遭到了如此的待遇。
“大人,快上马车!”
一名身材壮实的捕快面对着这帮村民却是敢怒不敢言,将马凳利落地放在地上,便是伸手扶着郭谏臣上马车离开。
“滚吧!”
这帮家奴和村民自然不会真的对这个官员动手,看着他被吓得狼狈地爬上马车,心里亦是极为得意地继续起哄。
郭谏臣在钻进马车之前,回头望了一眼这帮人和后面那一座正在修建的新宅子,眼睛却是充满着一种恶毒的怨恨。
一个独眼龙从后面出现,望着离开的那辆马车,对着这帮家奴和村民朗声地道:“你们都听好了,若是他敢再走,你们便给我赶他出去!”
这个独眼龙正是被朝廷判处流放雷州戍边的原工部左侍郎严世蕃,只是他连雷州府都没有到,仅仅在广州府的南雄住了两个月,待到老父归来之后,便是堂而皇之地回到了这里。
由于有着他老父的庇护,却是没有谁敢拿他这个逃犯怎么样。
众村民和家奴自然不会将小小的一个袁州府推官放在眼里,早已经将介桥村当成了自留地,当即大声地进行回应。
介桥村,瑞竹堂,因屋前有一片竹林而得名。
“独宿直庐逢象斗,忽来入室绕床鸣;平生危险更尝遍,事合惊时亦不惊。猛象咆哮君合避,只需屏息坐帷中;江舟几复心无怖,记取程家主一翁。”
年迈的严嵩返乡之后,便是一直呆在这里安度晚年,平日最多的事情便是写写东西,今日回忆起在西苑的一件有意思的事,便是写下了这一首颇有意思的诗。
诗好与坏且不说,但他对自己的书法还是颇为得意,亦是他一直引以为豪的东西。
严年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当即便是小心地接过狼毫笔,并进行称颂道:“老爷,此诗真当是可比李大白了!”
“你少再恭维我,我的诗词不说跟李大白相提并论,哪怕跟林晧然亦是相距甚远矣!”严嵩摆了摆手,转身朝着竹椅走过去道。
严年见状,快步上前将严嵩扶到竹椅躺下去,又是给他盖上厚毯子道:“林晧然终究还是太年轻,比不得老爷对世事的领悟!”
严嵩自然知道这是严年故意恭维于他,不过他现在并没有什么攀比之心。他现在是一品大员的待遇,还有皇上加赐的每年一百石的禄米,却是到了颐养天年之时。
他看到严世蕃从外面进来,心里却是暗暗一叹,便是沉着脸地质问道:“严世蕃,你让人将袁州推官赶走了?”
“爹,他袁州府的推官跑到分宜县也就罢了,还特意跑来我们介桥村,这分明就是那个白眼狼的眼线!他来到村子没有直接来向你递拜帖请安亦就罢了,还跑到村西瞅我新修的大宅,我如何能忍他?”严世蕃显得满肚子火气地回应道。
倒不能全然怪责于严世蕃,确实是袁州府推官郭谏臣的行为有些不妥。袁州府跟分宜县相距不近,且袁州推官和分宜知县的职权存在重叠,故而袁州推官很少会来分宜县,更别说是来这介桥村了。
只是偏偏地,郭谏臣突然出现在介桥村,还跑去瞅人家修宅子。
“胡闹!人家是袁州府推官,前来这里瞅上一看,又有何不妥?”严嵩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拍在椅把上,显得生气地反驳道。
严世蕃当即挎着脸,却是进行埋怨道:“爹,你当真是老糊涂了吧?这个郭谏臣出身于苏州大家,却是甘愿到袁州做一个小小的推官,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那个白眼狼的眼线!”
“你知道就好!我怕是活不了几年,你若想要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便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分宜,你别忘你是逃犯!”严嵩自然知道北京的那位一直盯着他这边,便是语重心长地说道。
严世蕃现在的身份确实很尴尬,虽然他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工部左侍郎,但被朝廷判了流放之刑,现在的身份其实是一名逃犯。
现在他父亲健在还好,没有人敢动他分毫。只是他父亲一旦去世,那么他还可能会被朝廷清算,很可能被朝廷重新发配雷州戍边。
严世蕃想着老父的几次写信向皇上请求赦免未果,便是恨恨地咬牙切齿地说道:“那还不是皇上老儿无情无义!”
他们父子二十多年替着嘉靖兢兢业业地办事,为了满足他修玄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结果嘉靖还是不肯放他一马。
“你闭嘴,咳咳……”严嵩听着儿子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却是激动得咳嗽不止。
在当年被皇上勒令致仕后,他心知自己是真的老了,故而并没有想着反抗。离开京城之后,他从来没有想过起复,而是希望皇上念他二十多年相伴于西苑的情份,赦免于他唯一的儿子严世蕃。
只是很可惜,哪怕他特意在南昌为着皇上写下《祈鹤文》,皇上仍然没有赦免于严世蕃。偏偏地,这个儿子还很不安分。
严年见状,急忙为严嵩拍着背。
好大一会,严嵩这才吐出了一口浓痰,整个人总算是缓和过来,又是狠狠地瞪了严世蕃一眼,但却无力进行打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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