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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怀抱着画卷的黑袍少女虚影静静地望着季月年,神情之间似乎有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可她的身形还是逐渐变淡,最终完全化作了虚无!
咔嚓!
这道漆黑的记忆光流终于抵挡不住岁月黑暗的侵蚀,彻底崩灭!
此时此刻,这缕意识的周围只余了一道嫣红光流环绕,其余的所有记忆已经被尽数吞噬殆尽,再不复见!
“我唤作‘盈袖’……”
少女清音萦绕耳畔,却同样愈来愈远,直至完全消散在了黑暗之间。
咔嚓。
最后一道记忆光流,散碎成漫天嫣红的光点,崩灭在了光阴黑渊之中。
八千余年的记忆,终于被剥离而出,再不剩半点。
四周的黑暗不住地扭曲,最终化作了掌灯侍人的身影。
掌灯侍人望着漂浮于光阴黑暗之中的空白意识,眉头皱的愈紧,喃喃道:“其分明已经被抹除了全部的记忆,为何还不曾被磨灭?”
骤然之间,那意识之上的季月年虚光之形缓缓睁开眼睛,朝着此处望了过来!
望见这一幕绝不可能发生的情景,即便以掌灯侍人的渊深修业,此时也不禁心神大骇,神思失守之下,惊声道:“这怎么可能!?”
一缕空白的意识,更是已经丢失了所有的记忆,绝对不可能再有自己的思想!
那季月年的虚光人形站起身来,静静地望着掌灯侍人,神情漠然,道:“有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要像她一样自私,自私的活下去。”
掌灯侍人望着眼前白袍少年熟悉的面庞,其竟是与心神深处的可怕梦魇逐渐重合,疯狂摇头道:“你的记忆应当早已被尽数抹除才是!古佛亲自出手,催动光阴长河河水至此,即便是我,都绝无可能挣脱!”
季月年勾唇轻笑,眸光之中却依然满是冷意:“古佛……祂的手段确实通贯三界……”
“只是……”
季月年伸袖轻拂,一道素白的记忆光流显化而出,微弱却坚定地环绕在他身周,牢牢抵御着四周的黑暗,“这一缕记忆,祂却抹不掉,因为这不仅仅是我的,更是祂的因果之源。”
掌灯侍人凝望着那一缕素白光流,神情依旧茫然。
季月年松开那一缕素白光流,它流淌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间,顷刻便分化万千,绽放出万道光,将此间黑渊映成了白昼!
那是对于季月年而言根本无法被剥离的,那些关于赵阴月的记忆!
此时的“燃灯古佛”,可谓是界外所见之处,星宇少有敌手,可是赵阴月这里,却是祂挣脱不开的因果源处。
毕竟,祂亦是季月年。
只不过是在四千余岁骨龄之时,选择留在过去,修行无数光阴,成就不可思议之佛果的季月年。
纵使其神通造化已经通贯天地,弹指间能够知晓州天三界的过去未来,可却依旧难以挣脱自己的因果源处。
若是祂能够真正降临州天现世,或许有着无数种方法能够抹消赵阴月的因果。
可祂却是被星宇规则困在最为遥远的“过去”,而赵阴月又早已陨灭在了现世的州天,故而对于尊为“祂”的季月年而言,这段关于赵阴月的记忆永远都无法被抹除。
“你这孽障,到底要做什么!”
望着四面八方轰鸣而起的万道毫光,掌灯侍人面色剧变,厉声开口,“古佛即刻便会降临,将你这厮抹杀!”
季月年在黑暗之中行走,每走一步,其身周的光芒便放大许多,轻声道:“祂若是能够杀我,便不会这般麻烦地要来抹除我的记忆了,祂便是我,我便是祂。”
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其身周的素白光流便如同星星之火,燎原而上,于不可思议之间滔天而起!
掌灯侍人眼角抽动,再也顾不得许多,身形扭曲之间,直接逃离了此间黑暗!
季月年不住地前行,其身周愈来愈多的光流环绕,炽白光晕笼罩之间光芒大放,完全刺破了幽深的黑暗!
咔嚓!
黑暗碎裂!
身着雪白佛衣的清美少年静立在花海之畔,面无表情地望着季月年,道:“你若是与我相合,便无法以这般修业降临州天现世了。”
季月年望着这尊通贯天地的可怕生灵,身周有着素白光流环绕,轻声道:“即便当初将意识一分为二,如今你我却皆有自私之心,可是此时此刻,你觉得我会放弃自己的意识与记忆么?”
那佛衣少年沉默一瞬,知晓事不可为,微微摇了摇头,行至季月年身前,伸袖抚上了他的眉心。
祂便是季月年,季月年便是祂。
只不过其将意识分裂之后,一个留在了过去,修行无尽光阴,得到了不可思议的通天佛果。
另一个则是回到了现世,骨龄不过八千余年,却始终都保留着赵阴月那一段最为重要的记忆,以至于此时不会被磨灭自己的思想与意识。
随着其指间弥漫着玄妙至极的灿金碎光,佛衣少年与季月年的身形皆是散作了细碎的灿金光点。
这些灿金光点环绕流转,最终凝聚在了一处,化作了一个虚光人形。
又过了许久,虚光人形终于由虚化实,扭曲的光影逐渐褪去,显现出了一个身着雪白绸衣的少年。
季月年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丝线,数之不清的漫长记忆涌入脑海,那是他在这段无尽岁月之中的潜心苦修。
眸光微阖,再次睁开,季月年望见了光阴长河,望见了尚未开化的州天,望见了日月未明、清浊未分的天地。
心神之间彷佛弥漫着浩瀚无尽的伟力,似乎只要自己轻轻一抓,便能操控这世间的无数规则,手指拨动,便能影响这光阴长河的流向。
稍稍推算之下,有数之不清的未来画面浮现而出,有些清晰,有些模糊,因州天并无命锁之故,这些推算而出的未来画面并不一定会发生。
画面愈清晰,便说明此事发生的可能愈大;画面愈模糊,便说明此事发生的可能愈小。
只是……
季月年眉头微皱,瞬间便知晓了留在此处的另一个自己,前时为何会竭尽全力欲要前往州天现世。
以自己此时的恐怖修业,原本早就可以穿过州天界壁,离开这座恐怖的牢笼。
可是在永恒的星宇规则之下,自己此时所在的乃是州天的“过去”,即便修为再可怕,也永远都无法离开这段凝滞着的无尽光阴。
低头望着自己苍白的双手,季月年的神情有些怔然,呢喃道:“这般修为,皆是祂靠着绝世无双的根骨天资,以及在这里漫长无尽光阴的修行所得来……”
“若是此前我当真湮灭了意识,说不得祂便当真挣脱出了这座牢笼……”
心神动念之下,季月年伸袖一抓,掌灯侍人的身形在虚无之中跌落而出,他匍匐在地上,死死低垂着头颅,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就是你这厮,害得另一个我困在此处,不得解脱……”
季月年望着眼前的掌灯侍人,渊深无尽的心境之间,竟是有着熊熊心火涌动而起,随手将掌灯侍人丢入业火之中,听着其中那撕心裂肺的惨嚎,神情之间没有半点变化。
“我与祂的意识相合,虽然使我的真灵重归完整,可却丢失了留在州天现世的命线……”
季月年思忖片刻,微阖双目,以自己所知的那些画面推算未来之事。
通天彻地的佛果修业覆盖天穹,漫入光阴长河,数之不尽的未来画面汹涌而至。
可在季月年如今浩如星海的意识之间,这些画面却只是如同沧海一粟,根本不曾泛起半点波澜。
数息之后,季月年睁开眼睛,轻叹道:“这般通察三界,知晓过去未来的造化神通,当真令人着迷。怪不得祂舍不得这通天彻地的佛果修业,若是脱离了此处时空,此后还能不能继续拥有这般佛果,还未可知。”
拨动天地、手指摘星、通晓前后、听察三界的伟力加持己身,即便是拥有完整意识的季月年,此时也有着些许恋恋不舍之感。
只不过真灵归正之后,其更为清楚地知晓,此处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牢笼,只有带着完整的意识真正回到州天现世,他才是真正存在于现实的季月年。
否则在这扭曲的“过去”,即便修业再高,也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最终化作一场空。
“祂放不下自己苦修而来的无上修业,始终做不了这个抉择,便由我来做罢。”
季月年叹了口气,神情之间颇有些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洒脱。
只不过记忆深处那些漫长到无法想象的苦修岁月,却依旧深深刺痛着季月年的心神,那是仅仅想一想便足够窒息的孤独与枯寂。
“自私的活下去……”
“虚假终究只是虚假……”
“是时候离开这座牢笼了……”
季月年低声喃喃,彷佛在自言自语,又彷佛是在说服自己。
意识归正之后,季月年已经失去了留在州天现世的命线。
如今没有了这条捷径,其若是要踏入光阴长河,靠着自己的通天修业,强行前往遥远到不可思议的现世,势必会消磨掉苦修无尽光阴的无上佛果。
至了那时,即便当真降临至了州天现世,可是真灵修业却依旧会被消磨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毕竟这里是“过去”的尽头,距离州天现世实在是太过遥远,更何况此处还是处于凝滞的光阴之间,就算季月年凭借“万佛之祖”之境的无上修业,强行踏入流动的光阴长河,其所消耗的佛果显然会到一个庞大至极的地步。
到时候莫说此时的“万佛之祖”之境,就连是否能够不掉落在持界三境之下,尚且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这也是被尊为“祂”的季月年,始终都不曾下定决心强行离开的原因所在。
不仅是因为“万佛之祖”修业是祂忍受了无尽光阴的枯寂孤独苦修而来,更是因为祂即便用此方法降临州天现世,可若是修业骤减,单单其心境之上的恐怖落差,便足以让祂陷入永远无法逃离的心业劫数之中。
此时季月年的意识归于完整,趋利避害之下,其却是下意识地将漫长光阴的苦修片段隐藏在记忆深处,而将那八千余年的记忆放在了神魂之间。
如此一来,其不仅不用面对星宇规则之下的心业劫数,更是能够相对而言更为洒脱地踏入光阴长河,以真正完整的“季月年”,前往州天现世。
“玩够了么?”
季月年随手一抓,浑身焦黑不成人样的掌灯侍人在虚无之间跌落出来,颤颤巍巍地趴伏在地:“侍人拜谢古佛天恩。”
“持着这根命线留在此处,我要即刻踏入光阴长河。”
心神动念之下,季月年凝聚出一根丝线,将其套在了掌灯侍人的脖颈之上。
掌灯侍人趴跪在地,诺诺连声。
既打定了主意,季月年再不停留,身形扭曲之间消散在原地,再也不留半点痕迹。
掌灯侍人缓缓站起身来,抬起头望着灰暗的天穹,眉宇之间满是怨毒与不可置信:“你竟然真的走出了这一步……这怎么可能……”
数息之后,他眼珠转动,虚光袍袖轻拂,面上露出了阴毒的笑意,“居然想要破而后立,彻底挣脱牢笼……如此一来,我就有机会可以……”
他所不知道的是,光阴长河之畔,季月年静静伫立,凝望着那河水流向的遥远现世,虽然将他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却根本不曾将他当做一回事。
“现世的命线已经消失,若要离开此处,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些漫长岁月的苦修终究并未白费,它们会尽数化作我渡河的船,终有一日,我会将这‘万佛之祖’的修业重新还给自己。”
“虽然我能够暂时割裂一段光阴长河,可是光阴长河实在是太过恒久,其乃是星宇规则之下永恒的存在,即便用尽我的全部修业,也不能撼动它的本体半分。”
“永恒的星宇规则之下,这是现今所剩下的唯一生路。”
似乎在朝着自己解释,喃喃自语之间,季月年轻拂雪袍,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光阴长河之间。
拥有过这般不可思议的无上佛果,季月年的真灵亦是受到了浸染,有了数之不尽的庞大感悟。
即便在星宇规则之下,在光阴长河之间消耗掉自己的真灵修业,其也有着极为强烈的自信,终有一日能够重新回到“万佛之祖”之境。
水花泛起,顷刻即灭。
可是下一刻,有瑰美至极的佛果光晕漂浮而起,承受着光阴长河水花的冲击,承载着一个来自“过去”的生灵,朝着遥远的现世坚定不移地行了过去。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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