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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英在一旁当真是急的手足无措,数次欲插口,均被二人对话淹没。好不易有了空隙,张少英上前拉住林梦怡,急道:“林小姐,你疯了,你怎麽能嫁给这样一个遭老头子呢?”林梦怡静静瞧着张少英,突然退后双膝落地,拜了下来,歉意说道:“都是奴家不好,连累了诸位公子。请恕奴家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再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张少英大惊,忙将林梦怡扶了起来,说道:“小姐行此大礼,我怎受得起。”眼见林梦怡双目沉寂,深邃无暇,犹如一潭死水。张少英顿又愣在当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抖见林梦怡撤开身子,转向成万里道:“奴家若寄篱先生,便再无颜回见父母,恳请先生携奴家离开此地,从此不再踏入房州半步。”成万里听得真切,更是激动不已。林梦怡见他久久无动静,问道:“先生可说话不算数麽?”成万里一怔,脸现忧色,说道:“小姐见谅,老朽之毒,非一般相克一类。他所服之药并非**,而是解**。这中毒可解,未中毒先服解药却并不能预治。唯有耗费些时日另制解药,方有解救之法。”林梦怡疑惑道:“哪怎来的急?”成万里道:“小姐莫忧,这解毒虽需时日,但仰止毒性却也非不能。”
“够了,老淫贼,我的命不需你来解救。”张少英向成万里说罢,又向林梦怡说道:“小姐先有舍银大恩,今又有舍身之恩。我即便能活,却又有甚麽脸面苟活。”说罢,张少英疾步向屋外冲去。他这以死明身,成林二人顿大惊疾呼。屋外布满机关,张少英丝毫不会武艺,自不可幸免。张少英刚奔至门口,但觉右肩一紧,跟着身子被向后拉去,接着左手虎口一痛,动弹不得,截他之人正是成万里。成万里拉住张少英身形之后,封住张少英胸前两处穴道,随即伸手探向张少英脉搏。陡然之间,成万里猛然一惊,身子疾向后跃,将林梦怡挡在身后,惊呼:“你没中毒?”
张少英一愣,顿哈哈笑道:“那是自然,你那狗屁**早变味儿了。”成万里脸色一沉,猛然间又是一震,指着张少英惊道:“你、、、”一字出口,便吐出数口鲜血,接着又吐出数口,不住咳嗽。成万里心中惊异之处自是想起已失踪的原氏兄弟二人。他亲自配置的药物,药性早已不需怀疑。若是原氏兄弟二人逃离,却也是本事所在。然而张少英丝毫不会武艺却能平安无事,想来定是二兄弟已暗中操纵。他受伤之后一直未作调息,只是以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此刻一惊一乍之间,真气回拢,内伤顿即发作。成万里身子数度摇晃,终于站立不住,跪下地来。屋中一片宁静,张少英万想不到自己随便一句话竟引得成万里内伤发作。成万里憋着一口气,仍自强行压制内伤。颤抖着站起身来,瞧着林梦怡老泪纵横,充满绝望。只见成万里深深长揖,颤抖着身子,缓缓说道:“小姐、、、见谅,老朽实无冒犯之礼,唯仰后续而已,若有来日、、、、、”成万里说到此,突又一声长叹。显是兴奋过后,已明其中原由,续问道:“小姐仍不嫌弃老朽麽?”他眼中期盼之情溢于言表。林梦怡心中恻隐大动,不自觉的摇摇头,心中所想却是,即便是嫌弃却又如何?
得林梦怡如此答复,成万里双目顿死灰复燃,一阵激动,颤道:“多谢小姐成全。”说罢,转身走向张少英,缓声说道:“我已实在无力解你穴道,三个时辰之后,你穴道自会解开。”说罢,蹒跚着步子,强行走出,临近门口,成万里将门角的垂下的一根银丝缓缓拉下。但听得一阵绳索的拉扯之声,探头看去,才发现屋顶之中以转轮牵连着许多绳索,显是机关所在。成万里缓缓说道:“机关我已关闭,你们可以自由出入了。”说罢,缓步出门,片刻隐入黑夜中。
林梦怡想不到一场祸事竟然这般过去了,身子一阵瘫软,瘫坐在地。张少英身子斜对这林梦怡,却也能扭过头来。疾呼道:“林小姐,你怎麽了?林小姐。”听得人叫唤,林梦怡才回过神来。静静站起身来,近至张少英身前问道:“公子,我又不会解穴道,这可如何是好?”张少英轻声问道:“你没事麽?”得人关心,林梦怡心头一热,眼中却一酸。顿热泪儿直流,默默不语。张少英急道:“我说错话了麽?你可别在意。”林梦怡擦干眼泪,幽声道:“公子,你是好人。”若是往日,张少英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只是今日之景已非当日,却又哪里有心情,只得劝慰道:“有这麽多人找你,说不定他们就会找来的。”林梦怡凄凉一笑,说道:“寻到又怎样?我已非清白之躯,回去爹爹必不会绕过我。”张少英对女子贞洁虽不甚深,却也明其中要害。突地一惊,说道:“那老黄牛欺负你了麽?”説时,张少英额头青筋鼓出,愤怒至极。
林梦怡心中一暖,却又脸蛋儿羞红,侧过身子,说道:“也非如此。我后背风门上有颗红胎记,此事除我父母和两位自小长大的丫鬟之外便无人知晓,可先生他、、、”言语到此,林梦怡满面羞红,黯然失色。张少英不解道:“那岂不是再好不过了。竟然那老黄牛未破你身子,你我不说,又有谁知?”他说的这般大咧咧的,羞得林梦怡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暗咐哪有人将这般羞人之事说的如此下流的。见得林梦怡神色,张少英又道:“林小姐,你别担心,你父母若然疼你,自不会怪你的。”林梦怡哧的一声冷笑,倒是惹得张少英愕然,只觉这娇小的可人儿,似乎变了性子一般。
这时,一阵冷风吹进屋来。直冻的二人一阵啰嗦。张少英道:“林小姐,我身子动不了。烦你把门关上好麽,我冻死了。”林梦怡得见张少英那糗样,心中没由来的笑了出来。默默将门窗关好,张少英突地仰身倒下地来。林梦怡惊呼道:“公子,你怎麽了?”张少英转过脸来,嬉笑道:“放心,我死不了。”说罢,腰部用力向厅桌旁滚去。张少英只是双腿,双臂不能动,移动虽缓慢。林梦怡却也明白张少英此举所为何意,显出一丝笑意。待张少英滚至桌旁,张少英直起腰来。向林梦怡问道:“可不知你有没有劲儿,你得把我拉到椅子上。”林梦怡脸蛋儿一红,男女授受不亲之礼,她可不敢忘。但念及自己身子已失,扶人为礼,却也算不得不贞,当下上前拉住张少英胳膊。好在张少英身形高瘦,加上他暗中使力,林梦怡倒也将他拉上了椅子。
两人尽在咫尺,张少英闻得的尽是林梦怡身上所散发出的香气。眼见红烛下林梦怡肤色光滑细腻,白里乏红,娇可怠人,张少英一时瞧的忘神了。林梦怡拿手帕正帮张少英拍散灰尘,见张少英久久不动。顺眼望去,两人四目相投,林梦怡身子急退,红透了耳根,侧过身子不敢再看张少英。张少英喃喃道:“你真美。”林梦怡不忿道:“我好心帮你,你却又轻薄我。”张少英一怔,笑道:“我又怎能轻薄你,若你现在要轻薄我,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林梦怡本是不解,转过身来,刚欲说话。但见张少英这般摸样儿便已释然,却是脸蛋儿绯红,又转过了身去。张少英大感有趣儿,暗想逗她一逗,使她开心开心。说道:“你不轻薄我算了,那我自己轻薄自己便是了。”林梦怡大感好奇,转过身来。却见张少英仍瞪眼瞧着自己,眼神狡黠,自知上当,刚欲转身。张少英疾呼:“哎,你再转身,我可说不出甚麽话来让你转身了。”林梦怡顿住身子,笑了出来。
张少英说道:“这就是了,多笑笑可比忧愁强多了。”林梦怡本稍忘心中不快,经此一提,顿又跌入低谷,神色冷寂。张少英暗骂自己笨蛋,只得说道:“你有父母,又生在富庶人家,可比我们好多了。”林梦怡幽声道:“可我宁愿生在普通百姓家。”説时,林梦怡自张少英对桌坐了下来。张少英不解道:“为甚麽?”林梦怡凝视着窗外,静静说道:“至少他们对孩子的疼爱,绝不会如蝼蚁般卑贱。”张少英更不解道:“啊?”林梦怡续道:“我家曾有三男六女,我排行最末,可如今却只剩七男一女。”张少英惊道:“啊,那她们?”林梦怡接道:“她们虽不是一母同生,却是血脉之亲。可自我懂事起,我已有三位姐姐被我爹爹抛弃。”“啊,原来如此。”张少英惊叹一声,明白是如何一回事。这般惨事无论任何人家,都已是习以为常了。生男丁不易,赡养更是不易,何况是女丁。男儿十八能顶天,女儿十八送出门。诸多人家或因赡养不起,或因这般那般,均会选择溺杀或遗弃,以减轻家中负担。
一念至此,张少英倒想起一年前的事。其时宋瘦仁的四姨娘生有一女婴,当日宋瘦仁便将其丢入乱葬岗,甚至都懒得掩埋。张少英夜里偷摸发现,将其救起。不想女婴遗弃时间过长,早已奄奄一息,张少英虽拼命挽救,却仍夭折。事后他才知女婴乃宋家所弃,张少英一时激愤,上门质问宋瘦仁。岂知他竟漠不在乎,甚至连女婴尸体都不愿一见,视亲生骨肉如废物般丢弃。张少英自小无父母,对亲情之渴望自然是极为强烈。
林梦怡言语到此,眼泪儿直流,伤心至极。续道:“从我四姐到我六姐,她们从出生到离去都不过十二时辰,我从未想过为人父母竟有这般狠心的。”张少英默然道:“可最后不是留下了你麽?”林梦怡沉声道:“若不是因我生的可爱,我爹爹突想留下一女孩儿,我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张少英道:“想来你爹爹也极为疼爱你,若非如此,岂会着官兵来寻你。”林梦怡却冷笑一声,说道:“虽然爹爹自小对我疼爱有加,可成年之后我才知我在爹爹眼里也只是一件商物。他都不与我商议,竟然要将我纳给柴公子为妾。”张少英不解道:“柴公子是谁,你不喜欢他麽?”林梦怡神色黯然,说道:“他是郑国公的长子,当今赵家的天下便是从他柴家抢来的。”张少英一惊,柴赵两家之事,他常听狐山的老人们讲过,倒是知道一些。今日竟遇此大事,顿颇感无奈。柴家官爵世代世袭,永享富贵。又有当朝太祖颁发的丹书铁卷护身,虽已无权势,却也绝非一户富庶之家所能较拟。何况若能与柴家联姻,林家便有个迄立不倒的靠山。
张少英默然说道:“所以,若非你将要成为柴公子的侍妾,你爹便不会来寻你了麽?”林梦怡摇头道:“或许是吧。”张少英说道:“所以你不愿回家是麽?”林梦怡道:“可我又能去哪里,我一个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出门在外,又岂能安生。”张少英自知此事非同小可,绝非自己所能。自己同伴失却半数,他甚为想念,只盼早日相见,可若就此不顾,难道便要让这麽一个可人儿就此落寂麽。张少英深知自己并非侠义之人所能,决无此力断决此事,便问道:“那柴公子对你好麽?”林梦怡道:“自然是好,可我不喜欢他。他不仅已有妻室,尤且他性子**,曾数次要我身子,可我、、、、、”説时,林梦怡垂首,双腮一片晕红。
张少英说道:“这般男人自然不会是甚麽好东西,你若嫁他,他也不会长久待你。”林梦怡默然点头,说道:“我从未想过我的夫君会是这般,如若我爹爹非逼我下纳,我便是去死也绝不答应。”张少英心中诧异,不知林梦怡为何告诉自己这些。心中实不知自己该说些甚麽,留下无能,去之不忍,不知该如何抉择。见张少英沉默不语,林梦怡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失望,忙起身歉意说道:“奴家一时失态,还望公子见谅。”张少英回过神来,应道:“姑娘严重了,在下岂敢。”林梦怡道:“还不知公子名讳,望公子赐教。”
张少英道:“我叫张少英。”林梦怡微笑道:“可是少年英雄之意麽?”张少英神色尴尬,自狐山出来,他性子收敛了不少,如此虚念之词,他可不敢再受。只得勉强笑道:“让姑娘见笑了。”林梦怡却道:“但愿公子真是个少年英雄。”两人说着,张少英腹中突然咕咕作响,显是饿了。自午间吃了一顿干粮,张少英滴水未沾,林梦怡更是一日未进食,晚间行路又大耗体力,但觉自己腹中竟也跟着咕咕作响,大羞不已。
饿了要吃东西,张少英自小便深知这一点,向林梦怡说道:“你会做饭麽?”问罢,又大感失望。想人家一大家闺秀,又怎会做这粗俗的活儿。林梦怡只觉身子酸软,但张少英不能动弹,自是得靠自己,瞧了眼张少英,默然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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