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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细条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轻飘飘的柳枝在枝头晃动,仿佛是在炫耀自己刚刚发的嫩芽。
景祐元年二月,一个平安无事的早上,侯玄演在金陵继续广积粮、练精兵;郑芝龙和荷兰人为了他抛出的骨头,在澎湖和东番继续撕咬;济尔哈朗早早地起床,站在清流关下对着远眺山上,依旧是厚土营严阵以待的身影;堵胤锡在襄阳,悠闲的和袁宗第一道,巡视城头;彭柱泽带领着造反的土兵,杀土司迎流官,进行着轰轰烈烈的封建主义革命。
在四川保宁府通江毛浴镇,满清的正黄旗和川蜀的明军在此隔河对峙,双方还算克制,几个月来并没与太多的试探。巴水不算是大河,水流也不湍急,但是却像是一道鸿沟,隔断了两岸。
此前吴三桂和豪格入蜀,一路屠杀,然后多尔衮和孝庄一起下令,川蜀民风难驯,让他们留女不留男,所过之处尽皆屠城取粮。保宁州深受其害,毛浴镇的将士几乎人人身上都背着血海深仇,但是总督杨展有令,不得擅自动手。
一大早,小兵孟三娃跟往常一样,骂骂咧咧地来到河边打水。营中的老兵居多,这个毛头小子就成了大家的小跑腿,孟三娃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好采取精神胜利法,一边骂一边来打水。每天早上,孟三娃都来打水,也知道对岸的鞑子喜欢在这个时候前来冲洗马鞍。这群鞑子坏的流脓,不放过任何一个使坏的机会。他们在上游,偏偏喜欢在清晨洗马鞍。
果然,孟三娃来到河边一看,对岸又有三个鞑子。孟三娃的亲人皆死在吴三桂和豪格发起的屠城中,就算有剩下的亲人,也都天各一方,兵荒马乱地很难找寻。这边大营中的川兵和他的遭遇相同的并不少见,有的人流落异乡真的就可能一辈子没机会回来了。
对岸几个鞑子,看见他的样子,还以为口出不逊在骂他们,顿时指指点点。孟三娃心头火起,扯着嗓子骂了起来,清兵虽然听不懂,但是也知道绝非好话,其肯罢休。双方就这样隔着一条大河用彼此听不懂的语言对骂。孟三娃不愧是袍哥人家,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骂道兴起还即兴来了一段舞蹈。隔岸的鞑子见他动作实在太贱了,忍不住恼羞成怒,冷哼一声拔出腰里的弓箭就射。孟三娃慌忙躲避,但是鞑子弓马娴熟,一箭还是射穿了水桶,插到了他的屁股上。
孟三娃反手提着水桶,生怕鞑子再放箭,也不敢放下桶来拔箭,匆匆往大营逃去。一路上血水顺着水桶,混合着河水流了一地。沿途的小兵目瞪口呆盯着飞奔的孟三娃。
“孟三娃搞刨了,他个瓜娃子在拉血?”
“三娃啷个回事吆?”
“他的钩子上咋挂着一个水桶桶?”
...
孟三娃逃回大营,屁股上插着一支羽箭,嚎啕大哭起来。毛浴镇的守将荆玉芒是个火爆的性子,人送诨号荆阎王,一见孟三娃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再加上长期的积怨,荆阎王怒喝一声,召集了手下要为孟三娃报一箭之仇。
河的对岸,三个鞑子还在洗刷马鞍,只见对面来了一群明军。他们倒也不怕,毕竟隔着一条大河,他们也不可能飞过来。荆阎王二话不说,喝令手下火铳手射击,对岸的鞑子没有想到对面一句话不说就开射,几个月的安逸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慌乱之下,三个人两死一伤,剩下的一个逃回营中,清兵的佐领也大怒,带着手下三百骁骑来到河边,与荆阎王对射。慢慢地通州游击将军收到了战报,说是隔岸的清兵主动进攻了。通州游击不敢怠慢,很快上报给保宁府总兵,保宁府总兵慌忙带兵前来,而且派人到成都通报四川总督杨展,隔岸的清兵进攻了。
对岸的清兵也不含糊,瓜尔佳鳌拜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等到他来到毛浴镇的时候,荆阎王已经带兵冲过了巴水,双方的援兵不停地赶到。冰冷的河水中,双方厮杀在一块,巴水为之染红。双方积攒的怨气一时间爆发出来,刚一接触就杀红了眼,局势再难控制。
漫山遍野的援兵,从双方的身后涌入战场,指挥作战的将军,品阶也逐渐升高。
巴水两岸遍布着竹林,离岸边不远还有稀稀落落的几处村子,以前是世外农院的样子,虽然贫穷清苦但是胜在无人叨扰,幽深僻静如同与世隔绝。但是现在这里却像是将要被煮沸一样,无数的厮杀汉在这里性命相搏。冲天的血气激起了双方身体里的兽性,刀掉了就用拳头、用牙齿,不顾一切地和敌人拼命。竹林依旧是绿色的,只是林中的土地已经染成了红色。
落叶铺就的地面,踩上去松松软软,要是平时这些川兵来此,肯定就地一躺,来一句:“巴适得板。”可是今天不同,热血浇在林中,很快渗进落叶堆里。山中春日惊醒的野兽,也要对此地避之不及,因为此时这里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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