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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进门,方恒抬起头,是一位老军官。,他俯着身子不安地说:“大人,要守住这里,起码得两万人,在这种狭窄的河岸地区作战,骑兵派不上用场,只能当成预备队反突击用。 敌人随时可能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马上修筑工事。”
见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军官和自己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望着老军官那黝黑而清瘦的脸,方恒是一脸的无奈。
很多事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方恒当然明白,现在最安全的是把桥梁给拆掉以免落入敌人掌握中,但却不能:对岸的撤退部队都还在指望着这条桥救命啊!
“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立即沿着河岸展开防线,但我们兵力不足;第二把散兵集结起来,要把他们编整成可以重新投入实战的部队,但可能也来不及了。”
紫川秀望着那批身上毫发无伤的溃兵说:“他们可能都没跟敌人交上手,在失去主心骨之后,就垮下来了!”
老军官连连点头,有经验的指挥官都明白,如果要把一批与敌人交过手失败的老兵重新投入战场,这比驱赶一群还没与敌人照过面就垮了的士兵上阵容易得多。
老兵们与敌人照过面,见过血,而那些新兵则完全是被自己的心理压力给打垮的,他们心里存在着失败的阴影,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慌乱。
“报告!”
众人一起惊奇地望向指挥部门外,一个中年红衣小将正站在那里。
他身材匀称,头盔之下露出了略微苍白少白头,在几个陌生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这个小将军略显局促不安。
他走进帐篷里,打量下人们:“在下,听,听说,这里有个临时大营,有个大将军在这里指挥?”
看到了方恒,他像是眼睛被火灼了一下,响亮地脚跟一磕:“坤将大人!”
方恒站起身,迷惑地看着他:“你是何人?”
小将腼腆的笑了笑:“我是米将军的弟子,现在兑字军的指挥官。方大人的名号我从小就听过,遇到您真实太幸运了。还有之前那个做监军的家伙,他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大人,我也是带惯兵的,也知令行禁止,军令如山。他明知故犯,已触众怒。现在十几万兵马溃不成军,若不杀人立威,如何能统军?我若是您,我也要斩了他。这帮文人,开战前写诗作赋比谁都象是一心为国的人,真正打仗了,却是这个样子”
方恒没有在意这些,他问道:“你是指挥官,你还有多少部队?”
他这么问,但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
一路上,他见过太多被打得一溃如水的部队和无数孤零零的光棍司令了。
小将用力地挥手:“两个骑兵大队已经过了桥,一个步兵大队还在河的那边,还有一支辎重队还呆在那边。大人,我想请求您允许我们的部队优先过河!”
方恒睁大了眼睛:“你的兵团还保存着完整编制?”
“撤退得太过匆忙和混乱,但我们兑部是最明白水无常形的道理的,聚散无常本来就是我们的特性,虽然师父他,他走了,但是,我们兑字军,不会散!我们战斗主力还是保持完好的,辎重队和粮草队都还在。”
仿佛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方恒猛然跨到小将面前,问:“你们现在有什么任务?”
“没人给我们下命令。”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就是忙着撤退?”
“对。”
“明白!”方恒清了清嗓子:“吾乃坤将方恒,大夏十三将之一,无定河总帅,现收编兑字军。”
“诺!。”
“一定要守住渡口,这是死命令!”
“诺!”营长内诸位将军点头应诺。
一股昂扬的士气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当晚入黑时候,大商林家军的攻势下,三角洲的大夏部队,全军覆没。
大群大群的溃败士兵狼奔兔突地撤到河西岸边,遥遥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
他们穿着红色的衣衫,就像是天边的火烧云,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洋,鲜红的海洋上方,马刀反射夕阳的亮光闪耀人眼。
骑兵们从高处猛扑而下,直冲河口的低洼地带。
尽管已经采取了种种措施,但还有近万的大夏士兵没能过河。
看到敌人出现,求生的欲望顿时压倒了纪律的约束,等候过江的人群轰的炸开了,人群哭着喊着四散逃窜,红衫骑兵毫不停顿地杀进去,犹如大船在海洋上乘风破浪,激溅起一阵惨叫与鲜血的浪花。
残肢断臂在人群的上空飞舞,马蹄将倒地的人踩成了肉泥。
一路骑兵杀将过去,在人群中用血肉开出一条道路来,又是一路骑兵杀过,在逃亡的人流中,数十路骑兵反覆来回纵横交错、冲撞、拦截、追尾,那些逃跑的士兵好不容易冲出了一路追杀,面前又是一路,耳边到处是马刀砍杀的呼呼风声,是那骑兵们的吆喝:“杀杀杀!”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有的只是漫天飞起的血液。
青铜面具不待丝毫感情的看着一切。
“想活下去的唯一生路就在桥头!”
人同此心,上万人一起向桥头涌去,人挤得简直无法形容,那黑压压的漩涡般人流中不时发出惨叫。
为了求得一条求生的道路,秩序和纪律荡然无存,紫川家官兵不惜拔刀相向,自相践踏,杀开血路,那幕惨剧令河东岸的士兵看得毛骨悚然。
更多的士兵无法挤上桥,眼看情况危急,他们纷纷把身上的衣衫和裤子一脱,扑通、扑通就往水里跳。
一时间,河里黑压压的全是人的脑袋,密集得能踩着这人流不湿脚地从对岸走过来。
很多士兵都是不会水的,全靠抓住那匆忙搭建的浮桥和绳索才勉强浮在水面上,攀爬的人太多了,成百上千人像蚂蚁爬满方糖一样爬在桥上,简单搭建的浮桥如何能承受如此的重量?
轰隆一声,一座浮桥凄惨地沉进了水中,还在桥上的上千士兵无助地落入了水中,像是下饺子,他们拚命挣扎:“救命啊!救命啊!”无数的手在水面上扑通扑通挣扎摇晃着。
一个浪头过来后,只看到几只手无助地在水面上晃了几下,水波涟漪过后,几百上千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谁也没有料到,生死的分界竟以如此清晰的实体展现在众人面前,就是这条宽不到一里的无定河。
能过的,那就活;不能过的,那就死。
河西的士兵像兔子一般被大商的骑兵大肆宰杀,淹死在河里,惨死在马刀下,陆地上是横尸遍野,江面上也是黑压压的人体随着江水上下浮沉,血水把江面都染红了。
包括方恒在内,河东岸的数万官兵屏息看着这一惨剧,那边是震天的惨叫和求救声,这边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听到河水冲击堤坝发出的低沉哗哗声。
等河对岸的喧嚣结束后,除去死者,所有人都投降了。
西岸那里跪倒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军人,他们双手举得高高。尽管一地的兵器,伸手就能拿到,却没有一个人敢拿起武器。相反,所有人都把头磕得低低的,唯恐引起骑兵的误会。
对岸的骑兵们放声大笑啊,他们从俘虏们面前纵马扬尘而过,笑声远远地传到江对面。
东岸的士兵们都耻辱得抬不起头来了:跪在那边的人,与自己穿着同样的军服,是自己的同胞战友,看到他们遭受如此的耻辱,自己却不敢过江去救援他们!
这是无能!
方恒看着,无言。
一直以来,作为军人表率的他一直认为,军人,都应该英勇战斗直至光荣战死,投降和被俘那是懦夫的行径。
但身处此境,将心比心,他实在不忍心深责那些被俘的军人。
虽然说军人理应抵抗直至死亡,但是在军人之前,他们首先是人。
身为将军的自己无法救援他们,他们孤立无援,这种情况下,求生是人类的本能。
难道要站在安全的江这边对他们喊话:“抵抗到底,战死吧!大夏会怀念你们的!”
这种事情还不如杀了他。
俘虏很快被押送走了,对岸变得空荡荡的一片,废弃的制服、兵器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丢了一地。
方恒叹了口气,道:
“整兵,我要部队人数。”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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