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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我想休息了。”涂凰说。
北极星的洪水已然淹没了大半北极星,观星族的预言师们花了一天时间才将漫漫洪水疏导冻结,但各处宫殿已经损坏地一片狼藉。阿克手忙脚乱地帮着如姬收拾她的宫殿,累得汗流浃背,隐隐地听见如姬的啜泣声。
“如姬大人?”
“阿克,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这般弱小,我原以为五大圣预言师已经是黄道翘楚了,现在才发现,与天神相比,我们果真就是蝼蚁般渺小。”
“您已经很强了,是我们这些弟子拖了后腿,尤其是我这个瞎子。”
“你不懂。我们长久以来一直仰仗阳晨,以为只要有阳晨在,观星族就屹立不倒,可是现在天神一来,便连阳晨都败了。若我们能再强大一点,也不至于让阳晨要独自抗敌,我们是他的累赘,他每天都在忍受蚀骨夺魂的痛苦,我们却只能束手无策,我们对不起他,对不起王上,对不起观星族的历代英灵,我——呜呜呜——”
如姬整整一夜都在哭泣,而涂凰把自己锁在屋里谁也不见。没有了太乙帝和阳晨的领导,观星族俨然就是一盘散沙了。阿克独自站在红樱温泉边,樱花树叶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他的手伸进同样静悄悄的水面。
“阿银,我的眼睛好痛,我们该怎么办?”
银狐忽然跳进温泉,手掌上传来波浪的轻微碰撞声,搅皱一池春水。阿克嘴角含笑,“回去吧,阿银,接下来有的罪受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呵,这不是阿克吗?”忽然有声音说。
“血迪子?”
“是我。”血迪子说,“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夜间散步,明天还不知道栾朔会怎么对付我们这些蝼蚁,你倒是心宽啊。”
“我又能怎么样呢?”阿克说,“我只是个瞎子。”
“说得对,你只是个瞎子,生或者死于你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我不一样,我会用我的方法杀死栾朔。不要怀疑我的话,我之所以把这份决心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力量崛起的第一个见证者。”
“连阳晨都败了,你认为你能强过阳晨?”
“瞎子终究是瞎子,你所看不见的迷雾于我而言却是一片明朗。栾朔必死于北极星,死于我血迪子之手。”血迪子昂首离开。他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令阿克莫名其妙。
第二天,栾朔下令所有高深的预言师都集结在了北极殿里。宽广的北极殿头一次容纳这可翻天覆地的力量。阿克和其他低级的学徒站在北极殿外,看不见里面的盛况。
“真好奇栾朔会用何种办法找出血元帅来。”边上有学徒说,他们在窃窃私语。
“我最好奇那个血元帅是何方神圣,两个未来星似乎非常忌惮他。”
“我听说过血元帅,据说他原名叫卡卡,是从前的双子座人,手下集结了一大帮恐怖魔头,占据死影星。可是听说他死了,难不成又会复活?”
“谁知道呢。等下,我有个办法。”那个学徒说。阿克听得不明所以,然后就听见周围的人惊呼声,他们围拢在一起,“嘿,你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看到北极殿了,快看,他们好像要启用织天图了。”
阿克感觉有个人手搭在他肩上。
“嘘,瞎子,想不想看看里面的情景?”竟然是血迪子的声音,他没有被征召吗?
“我是个瞎子,怎么看?”
“呵,简单至极。”
阿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然后脑海里突然就涌出了北极殿里的画面。他吃了一惊,血迪子神秘地可怕。
他看见太乙帝已经被石化的右手依然还未复原,看起来更加苍老虚弱,他的左手按绵长的织天图上,织天图闪着璀璨的光。五大圣预言师都立在太乙帝身后,连早已失去预言能力的河捷老师都被征召了。
栾朔傲慢地盯着织天图里的情景,“看着吧,凡人们,以我栾朔之力,叫那血元帅无所遁形,区区迷雾就算掩盖得了他自己的星座运势,也挡不住我的手段。太乙,启动织天图!”
太乙帝被如姬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左手释放出预言术,织天图受到催动,飞快地显现出黄道万千世界,无数的人影在织天图上变幻,忽然间,人影不再变幻了,有一个清晰的影像漂浮在织天图上。阿克仔细地盯着那人影,那是一个闭着眼睛有些瘦弱的男人,紫色的上衣和下裤,手提着一把火焰闪闪的光剑,看起来泯然众人,但是当看见他的脸时,立即就让人过目不忘,那是一张坚毅地甚至傲慢的脸。他飘在虚空里,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有一片漆黑,他的头顶黑压压的茫茫乌云,像迷雾一样围在他身边。
“这就是血元帅卡卡?真弱。”栾朔嘲笑地说,“看我破了他的迷雾!”他身上缭绕起如云仙气,涌向织天图,冲向血元帅的迷雾。白色仙气和黑色迷雾互相冲撞,发出激烈闪电,那闪电甚至穿过织天图,直达北极殿,闪的众预言师齐齐后退。
“给我破!”栾朔激烈地吼着,他的仙气更加爆涌,织天图摇曳着,但是那血元帅的迷雾更加层层蔓延,任凭栾朔如何用力,始终穿不透他头顶的黑压压乌云。过度相击的两份力量来了一次最猛烈的冲撞,一束乌云忽然从幻象化的虚空里一瞬间溢出织天图,扑
向太乙帝。太乙帝扑地吐出一口鲜血,难以为继地软倒。
“不许让织天图停止运转!”栾朔扫过观星族众人。如姬、闪隆、逡巡和重阳齐齐释放预言师顶替太乙帝的位置,织天图摇晃地更加猛烈。栾朔额头竟沁出汗珠。
逐笑儿站在一边,瞪大双眸,她手心里全是汗水,迷茫间,手掌被蚩天漠握住。
“镇定些,笑儿。”
“蚩天漠,那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吗?能遮蔽自己的星座运势,连昆仑山战神和一众观星族合力都无法打破他的迷雾,我一定是在做噩梦了。”
“我们一定会在他复活前揪出他来,我发誓!”
栾朔身上的仙气已经浓烈到化不开,他额头的汗珠滚滚而落,然而血元帅头顶的乌云越发浓烈。“该死的杂碎!”栾朔怒吼一声,陡然变化成一只巨大的青鸾,灼热的气浪烧得北极殿成了一片火海,青鸾继而化为一束流光冲进织天图里,灿烂的白光瞬间盖过血元帅的头顶,那乌云慢慢被拨开,快了,快了,血元帅的迷雾马上就要破裂了……
忽然织天图晃荡一声,从两侧翻卷,而后啪的一声合拢在一起,血元帅的影像消失,栾朔被迫退出了织天图,怒吼着喊:“怎么回事?”
如姬蹲在地上气喘吁吁,“不行,只有我们王上才能自如操纵织天图,没有王上,织天图无法自如运转,承受不了你的搜寻之力。”
“可恶,功亏一篑。”栾朔恼怒地一脚踢翻如姬,瞪着太乙帝:“没用的废物,哼。”他望着血元帅刚才立着的地方,“有点意思,这个血元帅合我胃口,我一定会揪出他来。”
阿克看得目瞪口呆,血迪子这时收回了手,北极殿里的影像消失了。
“瞎子,感想如何?”血迪子问。
“这血元帅,也太强了些。”
“所以说你是个瞎子。血元帅的力量并不见得有多强,不过他似乎用了某种手段遮蔽了自己的星座运势,而且这种手段极其诡秘,若是不知道他所用的方法是什么,哪怕是西王母亲自搜寻织天图,只怕也是徒劳无功。”
“呃,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不学无术用来形容你和北极殿里那些家伙再合适不过了。相比之下,那个一直在偷窥的女人可要聪明地多了。”
那个女人?阿克看不见,不知道他所指的是谁。他回到如姬殿,觉得冷冷清清,如姬大人还未回来,脑子里不由又想起北极殿所见的情景。“阿银,你说,倘若织天图没有收拢,栾朔是否真能找出血元帅的所在?”
银狐只是疲倦地呜呜叫了两声。
“你啊,也是不学无术啊。”
阿克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人在抽他的脸。
“阿克,快醒醒!”
“嗯?如姬大人?怎么了?”
“出大事了,陆吾被杀了!”
阿克心里翟然一惊,陆吾,那个冥斗士战将,栾朔的左膀右臂,能轻易抗衡五大圣预言师联手攻击的顶尖神明,被杀了?
明焰殿外挤得水泄不通,栾朔正在大发雷霆,阿克和如姬赶到时,正听见明焰殿轰然倒塌的声音。阿克挤不进去,无所谓了,反正他是个瞎子,只能远远地听着,听见栾朔狂暴的吼声:“卡卡杂碎,若不杀你,我栾朔誓不为神!蚩天漠,我不管你用何种办法,七天之内,找不出卡卡来,观星族便是凶手,我要让观星族全体陪葬!”
栾朔带着陆吾的尸体离开了。蚩天漠愤怒地一拳杂碎大地。如姬挤开人群,“蚩天漠,怎么样了?”
“我检查了陆吾的伤口,浑身上下骨骼尽碎,死于血骨无锋术。”
“那说明凶手不是观星族,观星族从不用击杀咒。这地上的标记是什么?”
“红色带血滴的旗帜,这是血元帅标记,只有血元帅和他的血卫士们才会用这种标记。陆吾全身并没有其他伤口,他是被血骨无锋术一击杀死的。”
如姬倒吸一口凉气,“一击杀死冥斗士?这——有人能办到这种事?”
“有,血元帅可以,他手下的魍魉、影泣也可以。但是自从血元帅在死影星战死后,魍魉和影泣就随着死影星一起消失地无影无踪,任凭如何找寻都不见踪迹,偌大一颗星球凭空不见了,所以凶手应该不是魍魉和影泣。”
“那——是血元帅?”
“血元帅卡卡自从师从猎户座的妃妃之后,一直都只使用血骨无锋术这一种击杀咒,从不用其他。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血元帅。”
“可他还死着呢!”
“我脑子很乱,我想不通他是怎么办到的。看来我有必要和笑儿再把北极星仔细搜索一番。如姬,观星族现在非常危险,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阿克忽然闻见一阵香味,是女人的体香,很熟悉。凰老师也来了吗?可是那香气很快就又消失了。阿克返回如姬殿,凰老师的住所里空空如也。
一连五天,蚩天漠都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阿克明显感觉到观星族突然就变得死气沉沉人人自危,就好像一只隐身的恶魔正在窥伺着北极星,危险又无法击败。
第六天时,蚩天漠回来了,他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北极殿外。阿克听见魔犬的低吼声,那声音似曾相识,他突然想起来,那是死神座下的宠物——追魂。一想起被追魂扑倒的情景,他就不寒而栗。
栾朔端坐在最高处,冷眼旁观杀气十足。
蚩天漠说:“今天找诸位来,是为了确定一件事——血元帅是否借尸还魂附身在了你们某一位的身上。追魂是死神座下司魂使者,但凡是魂魄缺失之人都逃不过他的追捕。你们每一位都需要接受追魂的搜索,放心,它不会伤害你们。”
追魂的吼叫自然带有足够的震慑力,观星族轮流上前,一个个被追魂扑倒,它恐怖的低吼声响在耳边,就好似一曲丧钟音。阿克听见许多的师姐师妹们在被追魂扑倒时的哭喊声,她们会好几天都做噩梦,在噩梦里都依然会恐惧地尖叫。
轮到阿克时,他深吸口气,压下恐惧,银狐从怀里跳落躲在一旁。他走上前,闻见浓郁的死亡气息和追魂呼出的恶臭味,他的身体被巨大的爪子拍倒,躺在地上,能感觉到追魂尖利的牙齿顶在皮肤上。他一阵恶寒,心缩成一团,尽管早已在红樱温泉边经历过一次,仍然不可遏制地颤抖。
追魂呼出的臭味熏得他想呕吐,一会儿,低吼声变得微弱,死亡的味道也变淡了,阿克松了口气,站起身立在一旁,银狐重新跳进怀里,他抚摸着银狐的头:“别怕。”
一阵香风吹过,是熟悉的体香味,轮到涂凰老师了。追魂的低吼此起彼伏,但是涂凰竟忍住了没有尖叫,她全程安静地可怕。直到追魂松开她后,她并没有依序站在阿克身边,而是径自离开。
“她就是我胞弟喜欢的那个女人?”一直冷冷旁观的栾朔忽然说。
蚩天漠说:“是她,她叫……涂凰,是观星族的教官。”
栾朔便没有再说话。阿克抚摸着银狐,嘴边露出浅浅笑容。
追魂失败了,观星族上万名预言师,它花了一天时间也没能从中找出血元帅的灵魂附体。阿克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圈回到如姬殿时,听见蚩天漠的声音在殿内说:“看来我想错了,血元帅没有借尸还魂附身在观星族身上。”
“该死的卡卡,为何偏偏选在我北极星复活!”如姬恼恨地说,“他就是个恶魔。”
“我有一种感觉,蚩天漠,女人的第六感。”逐笑儿吞吞吐吐地说,“我感觉,血元帅在玩弄我们,他选在观星族复活,一定是因为观星族有他需要的东西,现在他滋生出的事端,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以让我们察觉不到他的真正目的。”
“我并不这么认为。”逡巡说,“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现身,甚至于他是否真的在北极星都要打一个问号,他或许其实并不存在呢?一切都是我们捕风捉影的臆想呢?不,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他并没有做任何事啊。蚩天漠,你难道真的能百分百确定他就一定在北极星吗?”
“这——我不知道。或许我们需要逆向思考。”蚩天漠抚着前额,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平静,“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似最无害的人恰恰可能是最危险的。我们想想看,观星族里哪一个是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
“观星族的预言师时常入世遍布黄道各处,在北极星的也数以万计,最无害的一时还真想不起——”如姬说着,她忽然一怔,眼眸急转,“不,不会是他,一定不是。”
蚩天漠和逐笑儿对望一眼,“如姬,你想到了谁?”
“他,他不会是血元帅的,一定不会。”
“你到底想到了谁?说出来。”
如姬迟疑一下,指了指她的双眼。
“眼睛……难道是……”逐笑儿惊讶地说,“阿克?”
“不,不会是阿克的。”闪隆立即挥袖,说:“我们五圣预言师看着他在北极星长大,他虽然没有预言天赋,但却是如假包换的观星族,他之所以会失去双眼,也是为了救河捷,他绝对不可能是血元帅。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绝不相信。”
“我也不信!”重阳和逡巡附和说。
蚩天漠托着下颌,若有所思,“眼睛……他的眼睛是怎么伤的?”
如姬抿着嘴,扭头拒绝回答。“是为了救河捷。”重阳说,“河捷是我们五兄妹中预言术最为强大的,也正是因此,他时常能看见诸多我们看不见的未来,然而他经常参不透破解的方法,在现实和未来的迷惘间他开始被预言术反噬,且反噬地越来越频繁。大约二个多月前,他看到一层迷雾笼罩北极星,那迷雾象征的是死亡和毁灭。他拼尽全力想要看清预言背后的真相,但是他再一次被反噬,而这一次是万劫不复。他被预言术吞噬,灵魂被啃咬,在即将身形俱灭时,阿克及时地把他拉了回来,但是反噬的预言术击中了阿克。阿克——死了。”
“死了?”
“是,死了,我们四圣预言师亲手安葬了他。但是河捷非常痛苦,为了复活阿克,他铤而走险用了禁忌的暗黑预言术,以阿克的眼睛为代价复活了他。而河捷自身也从此被预言术抛弃,失去了预言能力。这一切,我们四圣预言师都是亲眼见证,阿克的眼睛绝对和血元帅无关。”
“眼睛……血元帅的眼睛……本质是紫色的。”蚩天漠沉思良久,“不,时间发生在两个多月前,和血元帅战死的时间正好吻合,阿克依然有嫌疑。或许我们该去找一下河捷询问详情了。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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