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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考官现在是考官,考试一完自然就转成了阅卷官,面对与自己政治主张相悖的卷子他们会怎么做?
反对籍田括户要命的地方则在于这是朝廷已经行之有年的大政,从开元九年第一次提出至今已有六年,实际推行也已满了三年,成效显著,天子支持,要反对的话该怎么反对?
若再深思一层今年策论的题目为什么是籍田括户?那后面可供揣测的就更多了,反对会不会是个坑谁能预料?
第三条路径是和稀泥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做骑墙派,最终写一篇花团锦簇却言之无物的废话文章。这个念头在柳轻候脑海里一出现就被他直接给否了,以进士科这么低的录取率,这种看似奸猾的搞法恰恰是最蠢的,策论连个立场都没有还策个屁啊。
柳轻候从拿到题目就陷入了沉思,一直思考到时近正午依旧拿不定主意,支持与反对就像两面墙把他困在了中间,只觉左也左不得,右也右不得。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轻候却全无打火生炉子的打算,肚子感觉不到一点饿,脑袋里乱糟糟的,心情也烦躁的厉害。
又迁延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柳轻候依旧一字未写,他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起身用考棚里的凉水洗了把脸,湿淋淋的拿着冷胡饼就啃,啃的是咬牙切齿。
两个饼子吃完主意也已打定,不再犹豫了,就秉持中道而行,秉持本心而行。把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以尽可能最好的方式表达出来就成。
前面思考的已经够久,此刻主意一定立时文思泉涌,以至于柳轻候在草稿纸上挥毫时不得不极力抑制情感。
古人写文时多好激情飞扬,柳轻候在这篇策论中却极力追求冷峻客观,甚至希望能实现后世所谓之零度叙述,也就是在创作中看不到作者的情感流露,让事实自己说话。
这已经是柳轻候在策略上所能追求的极致了。
援笔引墨,柳轻候首先开始回顾大唐逃户问题的由来。从贞观十六年太宗皇帝“天下括浮游无籍者,限来年附毕”的敕令说起;到高宗、武则天时代逃户问题越来越严重的现实;再到本朝天子继位之初“天下户口,逃亡过半”的残酷事实,以此奠定立论的坚实基础。
先写逃户问题的历史渊源及残酷现状,继而分析户口逃亡之原因。面对这一问题的分析时柳轻候毫无回避。徭役繁重、食封猥滥、吏治败坏等原因一一点名,甚至就连苛敛暴征,土地兼并也都径直点出。
这其中尤其是对立国以来的田令给予了批评,直言国朝田令对土地买卖的限制过于宽滥,不但永业田、赐田可以买卖,就连口分田在迁居和卖为园宅时也可以买卖,几无限制可言。如此一来土地兼并必剧,失去土地的农人焉能不逃?
策论的第三部分是分析逃户严重带来的危害,从政治、经济两个方面来说,因是早有共识之事反而着墨不多。
接下来就是对宇文融籍田括户的分析,这一部分柳轻候同样着墨不多,写法上更是纯以数据说话,籍田括户以来成效几何?可为朝廷增加岁入多少?可为朝廷增加徭役多少?一切以户部主官奏章中的官方数据为准,不妄言,不妄猜。
最终柳轻候策论的重头放在了最后一个部分,也就是查漏补缺上。在这一部分中他专注于三个问题:
一是关于逃户的去留。在此柳轻候主要的靶子是《科禁诸州逃亡制》,他认为《科禁诸州逃亡制》中强调逃户去留必须符合令式规定的要求是对朝廷籍田括户的极大阻碍。
强制遣返大量“据令式不合附者”归还本县,必将遭到逃户的反抗进而给括户带来很大的阻力与困难。
针对这一问题他提出了明确的建言主张:应在《唐律》的层面给朝廷的籍田括户松绑,应不再强调逃户的去留必须符合有关令式,应允许逃户就地附籍。
二是关于逃户的负担。同样是据《科禁诸州逃亡制》中规定,逃户附籍者应据令式差科赋敛,只是“免除今年赋租课役”,这种搞法实际是逃户受益极小,自然没有附籍的动力,即便勉强附籍也有极大可能是随后又逃。
因此,柳轻候在策论中极力建言应给予附籍逃户更多的照顾,这些人本就可怜的要死,朝廷也就没必要再与他们争利,要让他们附籍后真正安得了家,落得住户,能够稳定的生产生活,如此才是长治之法。
最后是关于安抚的问题。涉及到土地利益之争的大规模政策推行必然会引起社会的波动,在这种情况下严厉的籍括之后适当的安抚工作就必不可少,毕竟一张一弛方为治国的文武之道,有助于消除戾气,和谐社会。
第三场策论交卷时最后一条蜡烛也将要烧完,柳轻候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出贡院,抬头看看贡院上空的满天星斗后长出了一口气。
我擦,唐朝版的高考加公务员考试啊,老子终于特么的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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